第69章

在溫知予過去二十多年的記憶裏, 有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有一刻像回到很久以前。

有個人和她說,回去好好學習,別來這玩。

那個人很風輕雲淡, 那個人穿著白色襯衫, 他站在教學樓欄杆邊,風吹起他肆意的短發, 總是那樣光風霽月,他身邊人很多,她永擠不進去。

她也不想擠。

那段感情, 她願意永遠塵封。

她怎麽敢幻想和他有什麽。

她一直靠在他懷裏,兩個人靜靜貼著, 直到後邊有人問:“裏邊是不是有人啊?我要倒水啊。”

聲音一下令溫知予有些清醒。

她退出他懷抱, 手腕卻被抓住。

她掙了一下,對上他有萬千話想說的眼。

她說:“不要了。”

他說:“溫知予。”

她只是搖頭:“不要了, 顧談雋。”

她扭頭出了盥洗室,跟外面的人對了個正著。迎上別人詫異的眼神,溫知予頭也不回地往位置上走。

片刻,顧談雋才出來。

對面洗手間的門開了,庾樂音剛從裏頭出來,瞧見他還有點驚訝:“幹嘛呢這是。”

又看到溫知予在過道裏的背影,看看面前盥洗室的門,表情一下有點微妙。

“你倆……”

顧談雋看著自己空落的手, 心尖也像有什麽往下掉,毫無止境。

他眼神稍有些不甘心, 晦澀, 手無聲緊了緊。

“回去了。”他說。

他也隨著溫知予之後回去, 庾樂音哎了聲, 嘟囔:“這兩人,奇奇怪怪。”

時臨剛去那頭洗手間碰著庾樂音,實在懶得跟人爭就跑遠了點找。一回來就發現溫知予人不見了,他屁股剛坐下她又回了。

他說:“去哪了啊,洗手間現在可都有人呢啊。”

溫知予沉默地在他對面抱起包坐下,沒回話。

時臨還要再問,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旁邊走過,時臨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是看錯了,有點噤聲。

那邊還有倆空座。顧談雋坐回去的時候大家都休息了。他背對著溫知予坐下,感受著空調冷氣。

他打開手機給溫知予發了條信息。

[到站了一起走吧,等等我,別先走了。]

溫知予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她看了眼,沒理。

擡眼,跟時臨對上視線。

時臨跟她打眼色半天了,有點審問的意思,也有點在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把顧談雋那群人喊來沒跟他講,可一瞬間看到溫知予有些蒼白的嘴唇,看出她不舒服,他一下所有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在心裏想,顧談雋這人真是費得了折騰。

他看不得溫知予這麽難受的樣子。

拆了瓶水遞過去,說:“沒事,到了咱就回去了。”

-

後來無數次想起。

溫知予終於才懂了姚卉說的那種感覺。

一段旅程,只求浪漫,不問結果。

一趟列車上遇到的人都是雲煙,都是只有那二十幾小時裏會交涉的。大家到站,大家各自下車,像人生旅途裏的每一階段的經歷,都是過客,相識即結果。

正因為知道沒有結果,所以過程才放肆熱情。

到站下車時,溫知予拎著行李箱還有些恍惚。

過於新鮮的空氣令她有些忘了昨晚的事。

她和顧談雋外套下牽手,在盥洗室那個難以自抑的擁抱。

之後轉車,溫知予很快就回去了。

到家好好休息了兩天,朋友們紛紛發消息說要探望她,問她怎麽搞的,出去玩還把自己病倒了。

溫知予說:“沒事,好了就回去處理工作。”

夥伴們都回:“好,她先顧好身體再說,不忙。”

陸芹每次課上完回家沒事做,母女倆就喜歡坐一塊看電視閑聊。她媽媽織著拖鞋,溫知予就穿著睡衣躺沙發上心不在焉地抱著薯片盯電視機。

陸芹突然說:“你這些天這麽沒勁,是不是還因為以前那個男生?”

溫知予拿薯片的手一頓。

她搖頭。

陸芹說:“媽媽都聽說了。原來有個開車來的,當時爸爸媽媽也聽街坊鄰居說了,說你一個朋友的車多好多好的,只以為是你普通朋友沒講什麽,畢竟你又沒和我們講,我們就沒太當真。現在打聽了才知道,你那時候談了段戀愛是吧,他來接送過你,還說要來咱們家。”

溫知予沉默兩秒,說:“媽,早就過了。”

陸芹表明了:“他再來,我們不會接受的。”

“媽。”

“他來,你不用喊我媽。辜負過人一次,沒有第二次。”

她抿唇,嗯了聲:“也不會有的。”

“什麽意思?”

“我是說,我和他沒可能的。”

-

那次下火車站,顧談雋在站點等了挺久。沒看到她身影。

朋友們說:“她都走了,別等了。”

顧談雋望著列車,嗯了聲。

朋友說:“那麽放不下,怎麽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