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之前有次溫知予問過他:

“顧談雋, 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顧談雋說:“具體什麽時候?”

“松晏,就是我拿著文件站那兒, 你胳膊搭前台上買煙。”

顧談雋思緒跟著她回憶。

他回:“我在想, 晚上的牌要怎麽打。”

溫知予知道他在打趣,不滿道:“我是說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我知道當時你對我印象不深, 可是你也跟我搭話了,我很好奇你對我說第一句話時的心理。”

“嗯。”

顧談雋撐住胳膊,思考。

“或許在想, 這姑娘怎麽會一個人出來談生意吧。能一個人義無反顧拿著文件夾去商務場合的,很勇。而且我看你並非輕車熟路, 所以意外。”

溫知予又有些期待:“那, 我是那時候吸引你的嗎?”

是嗎。

顧談雋想,也不算吧。

其實當時也就是陌生人閑聊的程度, 哪怕是善意讓人叫她去坐也沒什麽印象的。舉手之勞,他都忘了。

說句實話,第一二次見面,對她印象都不深,哪怕庾樂音跟他擡下巴說那罰站的姑娘,他也興趣不大。起碼,是沒想過會和她有什麽交集的。

可到底是什麽時候被她吸引的呢?

是她大著膽子給他遞名片介紹工作室,還是後來主動發消息說去他那兒打麻將?或許是那碗沙茶面, 他還是頭一回見有這麽實誠的人。再或者是發現她還是他高中同學,突然發現這姑娘有點意思。

溫知予這姑娘。自強, 又愛哭, 她有很多面, 柔情的, 自卑的,真摯的。看她在醫院哭的時候發現這姑娘那麽柔軟,職場上為了工作豁出臉面時又覺得她剛硬,她真誠熾熱,喜歡一個人也想要答案,她不卑不亢,如若你不給予誠意,那也就算了。

或許動心不是因為特定的某件事。

是潛移默化,等自己回神時,視線也就下意識跟著她走了。

他說:“是吧。”

等把現金給完庾樂音他們回房間時,看到的就是溫知予坐在房裏一邊吃東西一邊很認真地在桌邊看手機的模樣。

起初以為是平常玩手機,走過去才發現是在看視頻。

他說:“這時候了還忙工作呢。”

“不是,是看到我媽在家族群裏發的視頻,她的學生們暑假都得寫字帖。”

溫知予說:“我以前字就寫得不好,我媽逼著我學,寫完作業晚上還要練半小時字帖,每次練到哭我媽也不為所動。”

顧談雋聽笑了:“這麽嚴啊。”

“是啊。人民教師呢,感覺把對她學生的嚴挪了十倍在我身上。”

“這麽嚇人呢。”

“你呢?”

“嗯,我好像從小字就寫得不錯,沒怎麽被批。不過大概也沒什麽人關注這個。”

溫知予知道的。

她想,怎麽會呢,讀高中,老師都專門傳閱他的試卷呢。

“高三的時候,我們班老師還拿你的試卷過來當示例。”

他驚訝:“是嗎。”

“嗯,你不知道?”

“我還以為只傳了我們旁邊那幾個班。”

她咬唇笑。

“其實那時候我還注意過你名字,然後,還照著臨摹過。”

“是嗎。”他有點意外,“看看。”

“看什麽?”

“看看溫知予寫顧談雋這三個字怎麽樣。”

真去找紙了。

找不到常規紙,就在抽屜翻到了不知道哪來的便利貼。

溫知予只記得以前看他試卷,卷面整潔,他不管寫語文詩句還是數學方程式的字體都賞心悅目。特別是姓名那一欄顧談雋這三個字,勁道瀟灑,是慣有的男生筆鋒,像專門去學過書法。

她羨慕這種字,就是寫不出來。以前也練字,可頂多就是寫工整點,經不起細看。

再次拿起筆——

入社會以來很少寫字,都快忘了一手好字要怎麽寫。

她說:“寫不好別笑我。”

他說:“不笑。”

平時發揮都還好,一被人盯著就寫不好,顧談雋三個字歪歪扭扭地寫完。寫雋的時候第一撇還沒撇好,差點拐個急轉彎出去。

顧談雋果然笑了。

她聽見了他在頭頂笑。

她一下有點羞:“不寫了,不看了。”

手腕被他抓住,他說:“好了,沒笑,失誤而已。”

“你名字太好看,我寫不好。”

“也就一很尋常的名字而已,我教你。”

他站到她身後,握著她的手,動作溫緩地帶著她在便利貼上寫下了顧談雋三個字。

果然,優秀的人就是做什麽都優秀。

溫知予自己寫一手好字很難,輪到他,即便要多把控一個人的手也能依舊如一。看著顧談雋三個字由他帶著,一筆一劃,特別規整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她有瞬間好像回到了還念書的時候。

坐在盛夏的教室裏,看著經過同學手傳閱來的試卷,在同學眼皮子底下,悄悄對著他試卷臨摹下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