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去後, 溫知予老想。

那場聚會,那個生日蛋糕,顧談雋送給18歲的溫知予的生日禮物。

18歲的溫知予是什麽樣子呢。她都不敢說, 反正她自己是覺得很差勁的。

或許大家回憶自己的青春期總這樣, 迷茫仿徨,趴在校園欄杆邊追尋陽光。寫不完的作業, 家長沒有理由的嚴苛和責備,她背著書包忙碌又艱難地走在那條路上。

直到,她忽然遇到了自己的光。

七年前的夏天, 燥熱蟬鳴,悶燥網吧。

她問那個叫Jul的人。

[你的夢想是什麽?]

那個永遠灰掉的遊戲頭像, 她知道自己永遠等不到他的答案, 他也沒有機會回她。遊戲玩家幾百萬人,她擁擠在其中, 像最不起眼的砂礫,連那個男生的生活也沒機會參與。

可為什麽青少年總要活在那些框架中呢。

遊戲是毀掉一代人的毒藥嗎,是精神鴉片嗎,她想,或許那是零幾年的少年們最真實的記憶,是那群孩子十五六歲時繁重課業下唯一快樂放松的寄托。

也是那個隱秘的角落下,她喜歡過他的唯一憑據。

喜歡一個人,不是非要他一個怎樣的回答, 而是在最貧瘠的歲月裏與他共同努力,因為他而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標。

陸芹這兩天身體好多了, 暑期沒什麽事做。溫知予下班回去, 陸芹坐桌子旁戴著老花鏡修改教案, 嘴上喊著肩膀酸, 溫知予就過去幫著捶肩。

一邊說:“既然都放假了,那就好好休息,您啊,老放不下您那工作,是準備忙到退休了?”

她媽說:“退休哪有那麽快,你媽我還能幹十幾年呢。班裏那些孩子都皮,暑假作業不好好做,回頭……”

她知道,她媽媽的口頭禪又要來了:孩子不教好,回頭成績落下來那該怎麽辦。

溫知予嘆了聲氣:“您啊,也就老喜歡擺出那套說辭了。”

“那不然,我能帶出你這麽好的女兒。”

陸芹看她一眼,又說:“還是沒管好,要不然,當初也就找個好點的工作安穩度日就好了,誰能想到,原來也沒說對遊戲什麽的感興趣的,突然敢那麽大膽去開廠。”

溫知予說:“也就是,愛好。”

“我原來不知道你有這愛好。”

這話溫知予沒回。她又問:“哎,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男生,誰啊,哪認識的?”

溫知予嗯了聲:“就是以前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陸芹驚訝了:“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個同學,人可以嗎。”

“挺好的。”

“什麽家庭啊,是南華人嗎。”

“嗯,南華。跟我同一屆。”

“那可以,本地人好。以後結婚,就得找本地人。”

溫知予幫她媽捏著肩,沒敢說。什麽結婚啊,八字沒一撇呢。

晚上溫知予本來在家看書,忽然收到他信息:[吃飯去不去?]

她問:[什麽樣的飯局?]

他說:[就那幾個,很尋常的那種。]

她回:[好。]

消息發完,身處餐廳沙發裏的顧談雋把手機擱回桌上:“一會兒我有個人過來。”

伸手拿過桌面的煙盒,又看打火機,沒有,就挑眸看對面張嘉茂。

張嘉茂把自個兒打火機丟過去了。

他手指幹凈利落頂起蓋帽,摁下,燃燒煙草,火光四濺。

張嘉茂問:“你聊天的那個新女友,溫知予?”

顧談雋含煙的動作微頓,又嗯了聲。

新女友,是吧。

張嘉茂說:“你挺喜歡她的。”

他說:“是吧。”

喜歡是挺喜歡的,不過男人之間,也蠻少談論各自感情的。

張嘉茂又問:“你爸最近有找你麽。”

顧談雋往後靠,懶散地閉上眼:“跟我沒關系。”

顧談雋今年二十五六,那兩位,很少見他的。

顧談雋的爸媽是他16歲那年離的婚,不體面,歇斯底裏,鬧得很難堪。顧談雋本來是跟他媽的,那個女人因為這段婚姻厭煩一切,後來,也指著他說:你就跟你那個死老爸一樣。我恨死了他,也恨死了你。

她討厭極了他,即使,他在別人眼裏向來優異。

後來,她就組建了新家庭,現在好像是有個妹妹吧。不知道,反正她每次給他發消息發視頻過來看,喊著阿雋,他也沒管。

他爸也有新家庭,他媽也有新家庭,到他這兒,倒成了個多余的。

現在顧談雋戶口本上是跟他爸。

但實際是孑然一身。

也沒關系,人活世上,誰不是孤獨的,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他還是記掛你的,經常打電話找我問你。”

“記掛我?是記掛著怕我在外面做什麽吧。”顧談雋道:“他也就那些財產能給我了。其實我也不需要,事業,我自己也做得很好。”

張嘉茂知道他性子。

顧談雋這人,無任何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