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Nidhogg 3

諸神黃昏中永不熄滅，曾焚燒一切的火焰淪落為討好心上人的工具，只剩下制造愛心火圈這一個作用。

當事龍卻不覺得這有什麽可悲的，更不會認為這是墮落的表現。

且不說他對Nidhogg這一身份缺乏根本認同，再者，按照他此刻的行動邏輯，這應當是件非常光榮且值得炫耀的事情才對。

——其他身份就做不到這一點。

盡管天使擁有神劍，能夠發出燦金的聖焰，惡魔也能夠操縱來自地獄的烈火。

但前者畢竟已經永遠失去了這一機會——而後者，有他為先例，也不會因此變得特殊。

哪怕有微不足道的插曲，今天的他依舊是最大的贏家。

謝初霽突然想到他們正式確認關系那天，青年唇邊展露出溫柔笑意。

沒有覺得戀人平時笑起來不好看的意思，但他希望洛昔等會兒能再這樣對自己笑一下。

黑龍的尾巴不自覺以某種頻率輕輕地甩動。

青年無意瞥到了男朋友的小動作，莫名眼熟，下意識跟著算起了拍子。

是《甜甜的》。

那天他們從電影院出來，商場的廣播裏放的就是這首歌。

青年異常努力地把怎麽也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往下面壓，如此強調：“非常非常非常驚喜，我特別喜歡。”

龍類依舊是那副仿佛全世界都欠了錢的陰郁模樣。

洛昔卻注意到他藏在身後的尾巴甩得更加輕快了。

“你喜歡就好。”謝初霽努力沉穩地回答他，並迅速繪制出了第二個更大的愛心，將之前那個套在裏面。

有經驗之後，他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

洛昔不斷上揚的嘴角徹底壓不下去了。

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不要去想和謝初霽有關的事情，專注今天的計劃，“我今天會稍微晚點回來，親愛的你想不想吃小龍蝦？”

在家設計還是不夠保險，發生昨天那種稿紙亂飛的情況就糟了。

謝初霽只是戀愛方面比較笨。在已經預告過會有禮物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能將兩者聯想到一起。

洛昔希望自己的禮物是驚喜。

他想看到男朋友眼中真實的驚訝和開心，而非早有預料，了然於胸。

現在已經五月份了，而謝初霽生日在盛夏，他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

“等等。”

事情的走向和預料中差距過大，哪怕洛昔喊他親愛的，謝初霽還是忍不住表達了自己的疑惑：“你為什麽還要去上班？”

明明上一秒還口口聲聲說喜歡的！

要不是擔心自己會對人類脆弱的身體造成損害——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怕對方生氣，黑龍簡直想要揪住戀人的衣領，大聲質問他為什麽。

難道是他的創意不夠別出心裁，畫的愛心不夠好看嗎？

詭異地，以「Nidhogg」為名的黑龍好像稍微品嘗到了一點絕望的滋味——也許用挫敗來形容會更合適，渾身上下低氣壓彌漫。

“因為是非常重要的事。”洛昔無奈，試圖轉移話題，“我盡量早點回來..要給你捎一份小龍蝦嗎，就是我之前說到過的那家。”

他現在就職的工作室靠近鬧市區，附近整整一條美食街，剛好最近是小龍蝦上市的時候，一到晚上，空氣滿滿都是鮮香濃郁的龍蝦香氣。

被他帶壞之前，謝初霽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男，別說什麽炸雞漢堡披薩可樂，街頭小吃都沒體驗過幾回，更不要提季節限定的小龍蝦。

洛昔本來打算下次約會的時候帶大畫家去夜市接頭親自體驗，感受一下那種氛圍，不過下班剛好順路，先打包回來一份用作安撫似乎也不錯。

“必須，一定要去？”謝初霽不太能接受。

其實他想問的是「工作比我還重要嗎」，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被他和差點吐出來的火星一起咽了下去。

萬一洛溪真的說「是」，他可能會難過到把深淵內散落的遺骸全部拉起來，再上演一次諸神的黃昏。

其實也不是必須。青年心想，立場突然有點動搖。

他很擔心男朋友因為身份暴露突然爆發的不安全感，希望能早點解決問題，讓生活回到正軌。

但另一方面，行動是再多的言語都無法替代的，他真的很想盡快把給禮物設計出來，表明心意。

青年嘴唇嗡動，還未想好要如何解釋，大腦就已經被一片空白占據。

遮天蔽日，突然間展開的巨大龍翼遮住了他所有的視野，絲絲縷縷的光從翼膜邊緣處傾瀉下來。

當著他的面，謝初霽變成了一頭真正的龍。

——黑龍有著龐大卻不臃腫的身軀，雙瞳猩紅，利爪尖銳，鱗片閃爍著寒光，面目森然。

這樣的形象，放在任何的神話或傳說中都會被視為不詳與邪惡，足以引起畏懼，帶來恐慌。

可沖擊之下，大腦一片空白的青年，卻本能覺得——眼前隨時能奪走自己生命的巨獸，雄偉肅穆，威嚴到讓人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