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為Lemon Fish早期的樂迷,靜安除了看手機裏錄制的現場視頻,多半在觸動網頁聽她們為數不多的幾首免費曲。她們很久不出新歌,她之後也沒再關注她們,直至看完《尋找小糖人》,才重新翻出她們的視頻。

記者曾在采訪中提問Lemon Fish,“簽約觸動唱片是誰做出的決定?”

她們笑,“其實問誰決定簽我們更好回答。”

“所以沈西淮是你們的伯樂?”

“我們當然認為是,但他本人否認了。”

“是有中間人介紹麽?”

她們停頓幾秒,說:“我們的樂迷。”

相比早期略顯青澀的表演方式,此刻台上的Lemon Fish已經成長為一支十分成熟的樂隊。她們並不刻意調動現場氣氛,只用樂器和人聲往前頂,隨著主唱將麥架重重往地上用力一擲,靜安被周邊瘋狂的尖叫聲裹挾。

她視線落在台上,一動不動站著。她想起那些音樂傳奇人物,想起令人惋惜的27歲俱樂部,想起那些作風不好卻名留青史的樂手,而出不了頭的也大有人在,每行每業都如此。

她看過很多人痛罵沈西淮,她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麽需要承受那些罵名,但很清楚地知道,多的是人在做表面工作,而沈西淮真真切切地在做一些實事。

她心念一動,跟旁邊Paige打了聲招呼,貼著場地墻面往外走。

場內人頭攢動,靜安費了好一會兒才挪到人群邊緣,恰逢台上曲風一換,她腳被旁邊激動的觀眾踩中,正要往外避,回頭對上旁邊一雙亮晶晶的眼。

戴著口罩的沈西桐下意識要喊人,又生生忍了回去。她去捉面前人的手,晃了下,然後回頭看往旁邊的同伴。

靜安跟著望過去,西桐的同伴將帽檐壓得很低,為了不讓人發現,只能微微擡起下巴,讓兩人視線接上。

短暫的一瞬間,靜安認出了對方,隨即沖她點頭示意。

與網友口中頹然的處境不同,此刻眼前的蘇津皖眉眼帶笑,渾身放松,正全身心享受樂隊現場。而那些落井下石的網友大概還困囿於一方小得不能再小的手機屏幕裏,並不知道“寬闊”兩個字如何書寫。

入夜的淮清溫度漸降,北風獵獵,靜安站在livehouse門口搓了搓手,旁邊巷子口頂上懸著一盞燈,她坐到底下,翻出筆記本往膝蓋上枕,思索幾秒後在本子上記下兩行字。

這些文字與工作無關,但她不免在此時此刻思考起手頭項目需要用到的背景音樂。Lemon Fish的聲音就在身後,她以前想過有一天可以邀請她們演唱電影主題曲,這個想法很不現實,如果現在寫郵件請她們給聚點或者IB科技創作一首廣告曲,就更不現實了。倘若不怕被拒絕,郵件倒是可以寫,但Lemon Fish是觸動音樂旗下的樂隊,和沈西淮存在密切關系,那麽郵件或許也沒必要寫了。

她又在筆記本上記下兩筆,身後有人過來,然後在她旁邊坐下。

“這個牌子的筆記本你用多少年了?”

“好像是初中,十幾年了……”靜安笑了下,又問:“相宜來不了了?”

“剛給她打了電話,”鄭暮瀟往外看了眼,低頭時將口罩摘了,“裏面馬上結束,我讓她別過來了。”

靜安見他揉了揉太陽穴,笑著問:“還聽得慣麽?”

“有些太吵,有些挺不錯的,”他示意她手裏的筆記本,“又有新靈感了?”

靜安將筆記本一合,“隨便寫了兩句。”

“心情不好?”

靜安怔了下,“沒,今天站了太久,有點累。”

鄭暮瀟看出她並沒有說實話,只說:“聲音啞了。”

靜安不置可否,又聽他問:“怎麽樣?”

“什麽?”

鄭暮瀟笑了下,“結婚,怎麽樣?”

靜安再次怔住,沉默片刻後說:“挺奇妙的,我也說不上來。”

她並不知道自己在笑,鄭暮瀟卻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很好了。”

鄭暮瀟也在笑,靜安卻早就看出他有些不對勁,思考後問出口:“出什麽問題了麽?”

他臉上的笑淡下去,好一會兒才說:“挺糟糕的。”

他說著將視線挪開,顯然不願多說。

靜安沒再問下去,她擡頭去看斜對面的商鋪,壽司店門口掛著隨風晃動的紅色燈籠,旁邊一棵光禿禿的銀杏,稀疏的枝椏下一輛黑色車不知停了多久。

靜安看了兩眼,怔住幾秒後忽地站了起來。

旁邊鄭暮瀟立即跟著看過去,一句話還沒問出口,只見黑色車上這時有人下來,一身夾克黑褲,避開來往的車輛,三兩步便從街對面走了過來。

沈西淮剛到沒多久,他過去幾天連軸轉,閉眼的時間少得可憐,好不容易提前將工作做完,從紐約飛淮清的航班卻誤了點,他在飛機上思考要不要讓Lemon Fish在淮清多演一場,緊跟著就收到陶靜安的消息,得知她要跟同事去看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