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3頁)

她也不強迫,就乖乖地聽話把手放下,抿了抿唇,明潤剔透的眼睛安靜看他。

方簡也注意到了,認出那個是什麽以後,摸了摸鼻子,頭鐵地小聲吐槽:“硯北,你當初敢寫,現在不敢給她看了啊。”

秦硯北冰涼視線掃過去,方簡一縮脖子躲老遠,雲織還是沒有勉強,柔軟目光停在筆記本上,再擡頭不聲不響望他,一點要求不提,但又比說什麽都更刺他。

秦硯北自知對她毫無辦法,少見地露出一點自責似的燥意,他把已經用衣服蓋住的筆記本拎出來,但是背對著她,事先抽出了裏面夾的一疊紙。

雲織這次眼明手快地攔了一下,攥緊他手指,折疊的紙就被迫展開少許,她匆匆一瞥,清晰看見了標題的幾個字:“贈與協議。”

雲織愣住,深夜空曠的機場裏,她心跳聲陡然放大,震耳欲聾。

飛機延誤半個小時,夜更深,VIP候機廳裏靜得只剩呼吸聲,隨行的人都分散開坐,沒人不識趣的往秦總身邊湊,其他乘客也基本都在角落休息。

雲織低頭坐在候機區的中央,光線最好的位置,已經把手裏的紙看完。

很長,手寫的,是秦硯北的親筆,有些字因為當時的精神狀態不穩定,筆尖紮破了紙頁,橫豎撇捺微微扭曲。

裏面一條條寫得清晰明確,匯總他名下所有能夠交易的財產,無論什麽,只要是有價值的,全部無條件贈與雲織。

不管他健康,失去正常行為能力需要強制管束,或者死亡,終生有效。

雲織記不清沉默了多長時間,紙頁邊緣都是她太過用力留下的抓痕,她幾次想團起來撕掉扔進垃圾桶,看著那些他自知生死不定的時候寫下來的字,又想抱住大哭。

秦硯北攬著她後腦,強迫她轉過來跟他對視,她有時候很固執,含著水汽的眼睛透出灼烈,拒絕看他。

他垂下眼,沉聲說:“織織,這不是遺囑。”

“不是遺囑是什麽!”雲織嗓子裏辛辣,一開口才聽見自己啞得厲害,“你準備這些,不就是做好自己會走不下去的準備?!秦硯北,你都已經預料到自己可能會到絕路了,當時也不跟我說實話?!我要這些有什麽用!”

她手背擋著嘴唇,小聲哽著問:“你什麽都想了,想過病控制不住,想過死,就沒想過我多需要你,沒有你不行是不是?”

秦硯北定定看她:“我想過,但這個,比以前妄想你愛我,更像一個我自己編造出來的夢,夢太好了,不敢信,只有那些不好的東西,才是我一直有的。”

雲織心裏難過得窒息,把幾張紙疊成小塊扔給他:“這個你找地方銷毀,不要留著。”

秦硯北摸著她頭發:“這是我擬的手稿,正式協議早就讓律師準備好了,如果我在這邊出事,律師會馬上找到你簽字,不讓你有太多害怕的時間,織織,我的病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失控,不管我是死是活,都不會讓你無依無靠。”

“以後你不可能失控,”雲織推開他,“我會負責任!”

她起身坐遠一點,避開他的視線,眼淚滴到筆記本封皮上。

雲織攥了攥手,讓指尖溫度回暖一點,才不太靈活地翻開封面,裏面夾著的確實是她照片,睡著時候他悄悄拍的,卷著被子,暖色燈光裏,露出大半張臉。

後面整本都是他筆鋒囂張的親筆。

她甚至想象不出,那麽多天他幾乎沒有喘息空間的忙碌裏,到底是怎麽把這些東西記下來的。

第一頁是童年在隨良的醫院,他怎樣發病,把她撞倒,不厭其煩地詳細描述著細節,她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十一”從來不是巧合,是她給他的烙印。

他甚至簡單幾筆勾了個小姑娘的模樣,穿著醫院制服,可憐巴巴哭成一團。

後面是他十幾歲一無所有混跡山野,爬窗揪住一個人的心,再後來她跟他以救命之恩重逢,冷靜記錄他曾經腦補過幻想過,每一個以為被她撩撥深愛的碎片。

看到程決那句“我是來泡你的”,雲織氣笑,又酸得像生吞著剝皮的檸檬,堵在喉嚨裏,一路填滿肺腑。

最後尾頁,他狀態已經很差,潦草地寫。

“做完治療,其他記憶在不在都不重要,以上全部,就是你一生。”

雲織身上披著秦硯北的衣服,死死按著他這句話。

他從未盲目沖動地來英國,他做好了一切準備。

病重或死。

記憶被迫殘缺。

兩種可能,他都事先鋪完了路,要麽讓她往後一輩子衣食無憂,要麽把自己縫補起來,踉蹌走向她。

溫熱的懷抱從背後擁上來,纏著絲帶的手牢牢環在她腰間,向他胸口勒。

雲織一點哭聲也沒有發出,只有肩膀勾著,拼命收縮,嘴唇咬得都是通紅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