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屬邊緣在皮肉裏嵌得更深, 血緩緩溢出,滴滴答答落在雲織看不見的地方。

辦公室氧氣稀薄,落地窗外的天色陰得人心慌,這場醞釀了幾天的大雨還是遲遲沒有到來, 只有越來越暗的雲層, 遮蔽了天光。

雲織經歷過秦硯北兩次嚴重的病發, 都沒有現在這種神經戰栗的危險感,好像不知道哪一刻,工作台後面的那個人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拽過去拆吞入腹。

秦硯北垂了垂眼簾, 試圖掩住裏面潰不成軍的灼痛。

沒愛過,那又怎樣。

她不是來報恩麽, 不管這場根本不存在的恩是怎麽被她根深蒂固相信的,她都會因為這個, 繼續留在他身邊!

他早在最初就說過了, 他沒救過她,是她自己聽不進去。

他從來不是什麽光明坦蕩的好人, 外面不是傳得人盡皆知麽, 秦家這個所謂的太子爺陰狠寡義,為了目的不擇手段, 他的確就是這樣,雲織應該也沒少聽過別人口中描述的那個他,她本就對他沒有感情,又何談失望。

雲織只把他當成一個報完恩就可以隨便放下的任務,他憑什麽, 還在怕他貪下這份恩情, 她會對他失望。

即使他心臟捏碎揉爛放到她面前, 在她眼裏,如果沒有報恩,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陌生人。

以前有過的親密癡纏,一步步把他拖進漩渦,再也不可能脫身的溫柔愛意,到頭來,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誤解,她口中一句界限鮮明的“報答”而已。

那真正被她愛著,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他只是略微試想她也許會把心意掏給另一個人,瘋狂侵蝕的嫉妒和剜疼就要把他沒頂,逼他走到極端上。

強迫她也好,綁架她的良心也好,只要能留住,他什麽都做。

雲織身上僵得有點發冷,眼看著自己回答完秦硯北那幾個莫名的問題之後,就如同把他推進窮途末路,她不安的預感已經呼之欲出,突然又聽見秦硯北問:“你是怎麽確定我救過你的。”

雲織沒空再為他今天的異樣感到意外了,嗓子幹澀地動了動,輕聲說:“我在火災現場昏迷了,一直以為是救援隊把我帶出去的,奶奶病重過世之前才告訴我真相,把你的名字和地址給了我,見面之後,我看到你手腕上的燒傷,就知道肯定沒錯了。”

秦硯北喉嚨裏脹疼,勒令自己不能再問下去。

他的信息怎麽可能在素不相識的老人手裏。

他手腕上的傷,也根本和桐縣,和雲織毫無關系!

中間必定有哪裏出了錯,雲織卻完全不知情,他問的越多,雲織跟他之間微乎其微的聯系就被撕扯得更薄,一旦她有了懷疑,就再也無法挽回,他要知道的事不能通過她的口,必須現在就叫人私下去查。

至少目前,他的傷不好,就能把雲織牽扯住,不會那麽快失去她。

秦硯北掌中的擺件快要握不住了,他被燒傷貫穿的手腕微微顫著,低啞開口:“沒事了,我讓人送你回去,我不到家,你不許亂走,好好待在南山院等我。”

不給雲織反駁和追問的機會,他單手按了內線,助理反應迅速地趕過來,引著雲織往辦公室外面去。

有了別人在場看著,雲織再多話也不能直接說出口,她胸口悶得發酸,忍了忍咽回去,一步三回頭地走出辦公室大門。

在漸漸關閉的縫隙裏,她恍惚看到秦硯北擡起那條始終垂著的手臂,襯衫絲白的袖口上有一片狼藉的暗紅。

她心一驚,想返回去仔細看看,門已經應聲關閉。

助理善意提醒:“雲小姐,秦總還有事,不方便打擾,我們還是快點下去吧,我送你回南山院。”

通向電梯的這條走廊好像拉得無比漫長,雲織心神不寧,愣愣看著電子屏上跳動的樓層數字,手指緊緊攪著,出其不意問:“你見過秦總的未婚妻嗎?”

助理一怔,愕然望向雲織,除了她,秦總身邊別說女人,連只母貓都沒有,傳說中的未婚妻不就是她?

之前他多少還有點懷疑雲織的重要性,不太敢確定她身份,但經歷過秦總明目張膽的差別對待,要是心裏再沒數,他就不用混了。

雲織從助理的表情裏看出了深意,脈搏一下比一下加重,有些始終刻意忽略和不敢去深想的事實,越發清楚地被攤開在眼前。

她深吸氣,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沒關系,你想說什麽就說,我不會告訴秦總。”

助理笑了笑,嘆氣:“集團裏的高層,還有秦總身邊人都知道了,未來太太不是圈子裏那些名門大小姐,是個在校的大學生,何況剛才秦總對其他女人那態度有目共睹,雲小姐,你都快要跟秦總訂婚,就別開我玩笑了。”

雲織腦中隱隱抽緊的那根弦嗡然扯斷。

“何況你跟秦總戀愛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吧,未婚妻不是你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