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雲織睡得不好, 半夢半醒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身體被什麽抗拒不了的力量綁縛住,深重癡纏得難以呼吸,她迷迷糊糊難受地輕哼了兩下, 那道禁錮才遲疑著稍微放松。

今年春節過得晚, 正月十五之後就逼近春天, 這個時間段乍暖還寒,尤其容易感冒。

雲織身體本來就偏弱,自然沒能幸免,從昨天開始犯懶沒力氣, 今天傍晚突然加重,什麽都做不下去了, 只想卷著被子睡覺。

她在睡之前,不過是很日常地給秦硯北發了一條微信, 想過他很多種回復的內容, 但沒想到會得到他親自通知的,他要訂婚的消息。

雲織發完那條恭喜, 就像石沉大海, 秦硯北沒再回過來別的話,她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 裹好被子想盡快睡著,但那條微信裏簡短的幾個字總在眼前反復回閃,把昏沉的困意一點點強行抽離。

她在將黑未黑的天色裏睜著眼,環視一遍房間裏自己的東西,想著最近該找個時間把這些都打包整理起來了, 她住在南山院的日子, 應該沒剩下幾天。

秦硯北的腿穩步恢復, 他的心理狀況從春節去找她開始,也一直沒出現過異常,按方簡說的,是階段性恢復的征兆,很有希望。

她原本計劃著兩個月一到就搬走,現在看來,秦硯北已經要訂婚了,那她的存在,就顯得多余且尷尬。

他身邊沒有人的時候,她可以留下盡心照顧,但如今他有了未婚妻,她就算跟他再青白,整天住在人家家裏,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以秦硯北的性格,應該沒人能強迫他做不情願的事,那他答應訂婚,必定是很喜歡對方,以前沒聽他提過,也許是剛認識不久就確定心意了。

雲織素白的臉陷在枕頭裏,笑了一下,這樣一來,秦硯北有了心愛的人,當然就用不著她了,她可以放心離開。

幸虧她那幾天忍住了,沒有因為一時的猜測就去問秦硯北是不是喜歡她,要不然簡直太羞恥,這才幾天過去,事實就已經清楚擺在她眼前,他對她只是病情需要,他即將訂婚。

也許,秦硯北是看出了她多想,才會特意來告知她的。

雲織是高興的,為恩人欣慰,想著他以後有人陪了,病情就不會輕易發作。

但她說不清為什麽,人總像在半空漂浮著,怎樣努力都踩不到地面,心也跟著懸在胸腔裏,有極其隱秘又細小的鈍器輕緩擠壓著,她明明應該忽略掉,可又能輕易察覺到那些莫名的澀和脹。

雲織不理解自己,怎麽報恩看到曙光,還矯情起來了。

她跟他始於恩情,結束於他康復且有了歸宿,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短暫相遇,盡力償還,再各自回到應有的世界裏,以後時光漫長,漸漸忘記對方,就算偶爾想起,也會發現沒有什麽再去回憶的理由。

她總不能因為得到過他的照拂和溫暖,就舍不得走了。

雲織咬了下手指,壓死心底不該有的波動,閉眼入睡,下定決心盡早收拾行李,走之前,最好把溫室裏的菜和樹也移走,不要讓未婚妻誤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最後這些天,他再幫秦硯北做好收尾的康復,讓他雙腿能站起來,心理狀況平緩地去出席訂婚宴,就當是她給他的訂婚禮物。

雲織隔天醒過來,意外發現自己好像出了很多汗,家居服上也都是褶皺,顯然是被大力壓出來的。

她懷疑自己是感冒嚴重,睡不安穩亂動才弄成這樣,下床洗漱的時候,不經意看到頸側有幾抹很淺的紅痕。

就像……被某人吮咬出的印子。

但這次紅痕位置很偏後,角度刁鉆,她拿了幾個小鏡子來回照,也看不清具體是什麽樣,盯太久眼睛反而快花了,越看越不像,應該是脖子不舒服,夢裏自己無意識捏的。

她試著又在旁邊用力捏了幾下,別說,還真是高度相似。

雲織舒了口氣,警告自己保持清醒,秦硯北傍晚才通知她要訂婚,估計忙都忙不過來,昨天不見得回家,怎麽會大半夜潛入她房間咬她。

想什麽呢。

雲織打理好自己,就找出行李箱,把不太必要的東西先收拾起來,只剩下常用的留在外面,隨時裝好了就能出發。

她拉開門想往外走,被走廊裏的情景嚇了一跳,天色有些陰,像是醞釀著暴雨,房子裏的燈只開了幾盞,照不到的大片昏暗裏,停著一把輪椅,男人沉默坐在上面,黑漆漆的眼瞳目不轉睛注視她。

他臉上看不出半點要訂婚的愉悅,五官深邃,比往常更冷冽。

雲織敏感瞧出他狀態不是很對,以為他哪裏不舒服,快步迎上去:“硯北,你怎麽在走廊裏,什麽時候回來的。”

秦硯北沒回答她的問題,靜靜開口:“我想當面問問,關於訂婚,你除了微信裏那一句,還有沒有其他要跟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