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點整,雲台觀所有燈火熄滅,整座仿古的江南派建築被籠罩在雪色裏,寧靜祥和,卻也冷清幽寂。

葉青堯哄睡秧紇後,推開木門緩緩下樓。

周宿坐在樓下廊橋抽煙,聽到動靜撩起眼。

她手中仍然提著那盞繡梅燈籠,一截暖色光暈映著她裙袍,行走時腳尖輕踢開,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蓮。

飛雪斜落紛飛,唯美至極,像極他前幾天剛收藏的一副美人沐雪圖。

不過也有些不一樣,她比畫裏面的人更生動美麗,這雪似乎也並不忍心弄濕她衣裳,只在她長睫點綴幾朵白色花。

走得近了,周宿看到她睫羽輕顫,那一點白便乖巧融化。

葉青堯感覺到陌生視線,擡起頭看到了周宿。

他靠著柱子抽煙,樣子挺懶,一雙深邃犀利的眼穿過灰白煙霧直勾勾盯著她。

葉青堯淡淡回視,神情很平靜,平靜得有些漠然,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這裏抽煙,她甚至可以對他視而不見。

“先生。”葉青堯看著周宿,周宿也同樣看她。

他惺忪挑眉,嗓音透著倦懶笑意,“別抽煙是吧?”

“是。”

周宿的手遞出去些,葉青堯就看到一只男人的手,骨節分明而修長,手背有明顯的血管和青筋,夾著根燃到一半的香煙。

煙襯手,手也襯煙,分外清貴,一看就是養尊處優。

“你來唄。”周宿久經沙場,很懂怎麽撩撥女孩兒。

專注看著她,注意要用充滿占有欲的眼神,壓低點嗓音,一點溫柔和放縱,把控得當的曖昧,小獵物總會上鉤。

周宿在等葉青堯的反應,但她面色無波,顯然並不是一條好釣的魚,並且過分平靜的眼神讓周宿難得不自在,就仿佛所有把戲都已經被看穿。

沒一會兒,葉青堯忽然笑了。

也就是這一笑,徹底沖走周宿所有漫不經心。

她果真拿走他手中的煙,摁在墻上碾滅,煙頭卻並沒有丟,而是笑吟吟裝進他口袋裏。

“早點睡。”做這些的時候,她並沒有看周宿,不關注他表情,也不關心他的心思,自顧自提著燈走遠。

周宿愣住好一會兒,伸手進口袋摸到已經滅掉的煙?

想撩人,到頭來竟然成被撩的那一個?

心跳有些亂。

周宿摁著打火機調整呼吸。

長著一張叫人見之不忘的美貌又如何?只是一個結過婚生過孩子的女人,入不了他眼,隨便玩玩還行。

晨鐘響起的第一聲,葉青堯推門走出來。

“道長起挺晚啊。”散漫的慵懶聲音突然響起。

葉青堯沒想到起床就看到周宿,他換了一身衣服,穿道觀裏統一的青色道袍,襯得身長如玉,身姿如松。身後一片竹林和雪,倒顯得他幾分斯文來,只是總歸不是斯文的人。

他的眉眼是葉青堯從未見過的邪野放肆,離經叛道,三教九流,就好像什麽壞事都會做。

總之一句話,就不像個好人。

葉青堯屋外有石凳,周宿就斜靠倚著那石桌,手裏兜著一把瓜子在瞌,垃圾桶就放在他腳下,裏面已經裝了一些瓜殼。

他似乎瞌了很久,也似乎等她很久,哪怕嗑著瓜子,也在直勾勾放肆看她,“勞煩道長帶我轉轉?”

不用他打聽,那幾個急色的公子哥已經第一時間已經把葉青堯打聽得清清楚楚,在周宿面前念叨過,所以周宿也知道眼前這個年輕姑娘就是道觀的主人。

也是稀奇,這麽個漂亮小姑娘竟然是個道士。

周宿吐出嘴裏瓜殼,慢慢勾彎唇角:“我聽你師侄說,整個道觀上下都靠你在養。”

葉青堯安靜等他接下來的話。

周宿把手裏沒磕完的瓜子灑進垃圾桶裏,手指拂開長袍上的瓜殼,一張支票就這麽“隨意”地從袖子裏掉落。

它落在地上,葉青堯看清上面的數字,非常可觀。

周宿看她的眼神變得露骨明顯起來,葉青堯甚至覺得,只要她現在點頭,這男人都會立刻把她往床上拉。

他用對他來說不值一提的金錢來買她相陪,這是有錢人玩得滾瓜爛熟的遊戲,真不知道這樣收攏過多少人,葉青堯想到就乏味。

“結束早課後再說。”

周宿知道她清高,不可能立即就被錢收買,如果是這樣,他還真覺得沒意思。

現在正好,可以跟她玩。

“成。”

葉青堯去了早課室。

周宿從手心裏撿幾顆剛才剝好的瓜子丟嘴裏,閉著眼悠閑地曬難得的太陽,笑嗤:“還挺會裝。”

忽然的,一個雪團砸到他懷裏。

周宿眼睛眯成縫看對面,是昨天抱著他咬的小孩。

這男孩兒雖然也長得也不錯,可顯然沒有繼承到葉青堯的美,看著有些虎頭虎腦,少些精致。

周宿坐起來朝他招手。

秧紇憤怒瞪他,朝他做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