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入春時節,闔宮上下的的妃嬪與女官皆換上了新制的春衣,秦觀月雖隱忍持重,但終究留有顧珩之前說所的那點“女兒心思”,因而看得那些姝影愈發眼熱。

秦觀月這便憶起若不是顧珩,自己怎麽淪為階位最低的侍婢,只得巴巴地看著人家的風姿。

因而一連幾日,顧珩差人與秦觀月傳話想約見一面,秦觀月今日以身子不適為由推據了,明日又以伺候吳嬪膳食抽不出身來避開。

顧珩起初只是以為秦觀月癸水又至,不甚放在心上,但又盤算了一遍,心覺日子不對。

顧珩是有些遲鈍,到了秦觀月連話兒都懶得回的地步,這才發覺人有些異樣,但又礙於他一朝臣的身份,前有淑貴妃、儷貴妃之事,全朝的眼睛都盯著他,現已不大好在後宮行走露面了,否是他定要好好盤問秦觀月一番的。

顧珩想到此處,手下原本的平潔的書薄被他弄得褶皺不堪,顧珩思來想去,將賀風喊了過來,二人對視,煞有介事的商討著對策。

賀風愚笨,恰是碰上顧珩這個略不諳風情的,兩人一拍即合,決定修書攻擂,每隔一個時辰便差女婢往秦觀月那兒送信。

不出一日,秦觀月便被這如影隨行的信給擾的沒個安生,原本安安寧寧同吳嬪的繡花日子也被顧珩擾得心緒煩亂。

吳嬪雖不解其中真意,但終究不是個癡傻的,便緩言相勸——顧珩終究是又些身份性子的,無論二人生了什麽誤會,不好因此再生些不必要的怨懟。

秦觀月這針線仍在上下穿梭,聽著吳嬪一席話入了心,一時失神竟刺破了手指,沾染了原本潔凈的絹面。

或許是這幾日離開顧珩的祥和日子太過舒適,秦觀月險些忘記了顧珩是如何廢人行走、囚她幽室的,顧珩的愛是焦月下暴虐的山雨,只是在乏力時憐愛了一下她這柄搖曳的殘荷。

更何況,她的娘親還被這片山雨攜來的陰雲籠罩著。

秦觀月隨意擦拭了血珠,便旋身往側閣去了。

秦觀月坐於案前,用著些許生疏的姿勢提筆,她在空中大略擬了幾下,便堪堪落筆。

她沒有習過幾首詩文,因此作出的詩也只能稱之為一些不入流的打油詩,詩中大概是在責怪顧珩不知風月人情,民間的郎君尚知道為娘子添置幾身新衣,珩瑯也不知是心疼銀兩還是什麽,竟一句話也沒有。

誰知道,這幾句歪詩竟寫進了顧珩的心坎,顧珩將這幾張薄透的小箋翻了又翻,愈發覺得秦觀月真實得可愛,這種近乎於嗔怪的責罵,讓他久違一種農間的夫妻之樂。

當夜,兩箱上乘的衣料和裁就好的衣裳送進了吳嬪宮中的偏閣。

秦觀月將這幾件衣服輪番試了個遍,這才肯停手,盡管這仍不能穿出門去。

或許秦觀月自己也並未發覺,她所要的是顧珩的上心與關切。

秦觀月剛將這幾身衣裳整疊好了放進箱裏,便聽得前殿吵嚷嚷的,於是啟門往正殿走去。

“孟瑤,快來瞧瞧,這花你肯定沒見過。”開口的是吳嬪身邊侍奉良久的女婢。

秦觀月偏首看去,只見幾人圍著吳嬪,晃動的肩頭中,秦觀月看到吳嬪正俯身探聞著一株奇麗的花。

那人拉住秦觀月的小臂便將她帶入其中。

吳嬪見秦觀月來了,便招手引到:“你快些聞聞,真是好香啊!”

秦觀月還未曾靠近,一股濃郁且甜膩的香氣便直沖腦內,秦觀月不由得掩住了口鼻。

那吳嬪身側的女婢先行開口:“他們司花處的倒真有幾分能耐,竟能培育出這樣的花來,說什麽這蘭花原本是開於高山之巔的,誰能想咱們大燕這樣濕熱的地界兒也能養活!”

秦觀月原本並未多想,這人的一席話反倒使秦觀月生出一些遐思。

她尚在秦國公府是,久浸香料之中,各類花木、草藥熏染,盡管是以香姬為名,但秦府更多的是教她們如何調配香料、分辨香氣。

秦觀月上前湊近了細聞,只一瞬,一種難以言明的窒息感讓她繃緊了後背。

她一把握住了吳嬪的手腕將她扯離了這盆花栽,勉強定了定神色沖女婢們開口:“這樣好的花,屋內光照不好,你們先放到後院的花圃裏去吧。”

秦觀月真似一抹陰晴虛幻的月,離了吳嬪處後,便遁身於清平觀。

顧珩倒未在面上過多打趣為難她,只是見了她時,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提:“舍得來找我了?”

秦觀月懶得與他在周旋前幾日的乏味事,便對顧珩留著一分情面說道:“這幾日入春,宮裏事忙,這不是剛閑下來了嗎?”

秦觀月將外身罩著的那一身寬松的侍婢服飾褪下,露出裏面華貴的衣衫,這是顧珩送她的一件。

秦觀月似小兒討巧般的探問道:“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