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秦觀月的笑容凝滯在唇角,昏暗的夜色裏,她緊張地攥住了身下的繡凳,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她扶著桌邊顫抖地站起身,顧珩一步步向她走近,她一步步向後退。

直到後背撞上冰冷的墻面,秦觀月才驚恐地發現自己早已退無可退,被逼入了一個狹仄的角落。

那一瞬間,她只感到心跳急促地快要癱倒在地:“怎麽會是你……”

這句話一出口她便感到失策,顧珩周身的氣氛似乎瞬間冷落了下去,一種無盡的壓迫感籠罩著秦觀月,駭得她背脊被冷汗打透。

顧珩的腳步停在她的面前,雲靴緊緊抵住她的鞋尖。他背著月色而站,通身透著陰戾的寒氣。

顧珩投落下的高大黑影像是一座山,將秦觀月死死地壓制在角落,動彈不得。

她不敢直視那雙如匕首般的雙眼,害怕地閉上了眸子,肩頭忍不住地顫抖。

“你以為是誰?”顧珩靜靜地看著她,整張臉淪落在陰影裏,只有一雙冰涼的眼睛泛著寒光。

“陸起戎?”

這三個字落入耳間的一瞬,秦觀月倏地張開了雙眼,像是看著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神般驚恐地看著顧珩。

自古成王敗寇,即便她再不諳謀略,也多少能知道今夜這一戰的險要。

若是勝了,她與陸起戎便能夠並肩攜望大燕江山,若是敗了……

不,陸起章明明說他們不會敗的,何況還有秦國公襄助。

那聲鳴鏑分明是從燕宮發出,難道是顧珩早就知道了消息,倉皇逃出了燕宮。

秦觀月心裏還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也許真的是顧珩敗走燕宮。但她很快就否決了這個念頭。

她如今被安置在此,除陸家兩位王爺外無人知曉,顧珩怎麽會找到這裏。

是陸起章叛了……

秦觀月雙腿一軟,險些倒地,好在她順手扶住了身旁的花架,才堪堪足以支撐。

她感到渾身僵冷不已,無限的恐懼湧罩心頭,緊緊地攥住了她的喉嚨。

顧珩與陸起戎積怨已久,若是陸起戎不慎落入顧珩手中,他會用怎樣殘忍的手段折磨他?

秦觀月一把抓住顧珩的袖子,淚水已然在眼眶打轉,聲音顫抖地問道:“他在哪,你把他怎麽了?”

秦觀月的恐懼是因為在意而起,像她這樣自私怕死的女人,到眼下這個地步,想的居然不是怎樣求他放過自己一命,而是明知後果,也要問他陸起戎的安危。

顧珩眼底的神色漸漸沉了下去,視線像是兩把刀子,要奪取她的性命。

“怎麽,還想讓我成全你們兩個嗎?”

秦觀月感到眼前一黑,眼淚當即奪眶而出。

她期盼的地位,仰仗後半生的依靠,全都因為顧珩而毀於一旦。

她近乎怨恨癲狂地死死抓著顧珩不放,以卵擊石般地質問著他:“你告訴我,你把他怎麽了?”

顧珩不作聲地看著秦觀月的面容,她精心描繪的妝容被淚水打濕,洇開在皎白的臉上。

縱然狼狽,卻還是透著令人憐惜的美。

就是這張臉,曾經一次次地哄騙了他,誘他失格,當他身心交付之後,她又輕易離開,只留自己在無邊地獄忍受孤苦。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只不過他往日即便看穿她,卻還是舍不得讓她離開。

顧珩的心裏忽然生起莫名的悲涼,那種悲涼甚至沖淡了他的憤怒,他只感到胸腔發悶,胃裏的疼痛又開始翻湧。

他短促地發出一聲輕笑:“月娘,你不問問我這些日子是怎麽過的嗎?”

秦觀月被問得愣了一瞬,啜泣聲也停住了。

她松開拽著顧珩衣袖的手,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聽得到:“丞相貴極人臣,自然萬事皆是好的。”

她不在意顧珩怎麽過的,索性他衣食豐足,身邊有那麽多人侍奉,怎麽會過得不好。

“你喚我什麽?”

秦觀月別開眼,不敢看他。

不過她如今已沒有了任何指望,若是陸起戎真的戰死在燕宮,與其落到顧珩手上受他□□,倒還不如自己了斷。

“沒什麽。我如今已是廢棄之身,說什麽又有什麽要緊的?”她輕咬下唇,眸底淚水瑩潤,與往日一般顧盼生憐。

“你還想以這副姿態來蒙騙誰?”

胃裏的疼痛像是有一只手在攪擰著,但顧珩的感官已經全然被憤怒占據,血絲猙獰地布滿他的整個眼眶。

他看著這個披著美艷皮囊的騙子,一個念頭在他心裏瘋狂滋生,他想要折斷那不堪一折的細頸。

秦觀月還低著頭在想逃脫的法子,手腕上忽然傳來陣痛,她低呼一聲,旋即被顧珩拉扯,撞進了他冰涼堅實的胸膛。

顧珩離得很近,泛著怒火的呼吸蹭掠過她的鼻尖,幾乎要將她燒為灰燼。

“月娘,你一次又一次地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