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寒夜的冽風吹起車簾,陸起章彎身邁下馬車,站在秦觀月的面前,表情略有些局促。

陸起戎與他說的都是真的,儷貴妃殿前失儀只是顧珩構陷的借口。

原先陸起章不願相信,只因為顧珩曾與他說過,只要他想登帝位,便會傾力相助。

顧珩似乎沒有軟禁她的必要,他究竟想要什麽?

直到他今夜近看了秦觀月,才猜到了其中的玄奧之處。

往日陸起章也曾見過幾次儷貴妃,但大多都是在家宴上遙遙望之,且那時的貴妃往往盛裝而來,美則美矣,卻似瓊宮仙,令人感到高不可攀。

而今夜她身著素裙,不著珠釵,夜風拂過的鬢發顯微散亂,她懷抱細軟站在門口等待著接她的馬車,眼周泛著紅暈,應該是剛哭過不久。

她像是一枝脆弱而沾染秋露的花,在淩冽夜風的摧殘下搖搖欲墜。

即便是再冰冷的人也會不禁心生憐惜。

今日城陽王與丞相對峙楚河兩端,焉知不是為了她。

半晌,陸起章會過神來,往馬車旁退了一步:“是表哥讓我來接娘娘的。”

陸起章向馬車後望了眼,替秦觀月打起了轎簾。

“娘娘,且先隨我上車吧。如今燕都已有不少的暗衛在搜查娘娘的下落,應當很快就會摸到這裏,咱們不宜久留,其余的事,咱們一會兒再說。”

秦觀月輕輕點了點頭。

扶著陸起章的手臂上車時,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觸碰到的那一瞬,她又很快地將指尖收回了袖子裏,垂著眼匆匆上了車。

陸起章上車前,在車下與車夫耳語了幾句,車夫似乎想說些什麽,陸起章拍了拍他的肩頭之後,車夫點了點頭。

隨後,陸起章也俯身進了車內,坐在了秦觀月的旁邊。

秦觀月下意識地望了他一眼,余光所及處,她看見陸起章的耳廓竟然泛起了紅。

為不招人的眼,陸起章特意選了一架不顯眼的馬車。

馬車並不寬敞,兩人有些拘謹地坐在一起,皆將雙手小心地放在膝上,生怕碰到了對方。

村野小路遍布石子瓦礫,馬車在小路上搖搖晃晃地顛簸著,秦觀月只感到像是被卷入海上波濤一般,整個身子都不得不隨著馬車顛簸。

有好幾次,她都被顛地七搖八晃,險些跌落下座位,好在陸起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不至於在他面前出醜。

只是次數多了,倒像是她刻意為之一般,秦觀月有苦難言,雙頰也不由得羞紅,生怕陸起章會錯了意,還以為她是故意想要勾引。

她瞥過臉去,長睫如蒲扇般輕眨了兩下,清了清嗓子,試圖緩解尷尬:“今夜多謝王爺了。其實這樣的小事,本不必勞煩王爺的。”

陸起章年歲尚輕,先前很少與女子親近,儷貴妃身上又總有著若隱似無的淡香,每每靠近時,那香氣總是縈繞在他的鼻尖。

他不免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好在秦觀月此時開口,打破了這廂沉默。

陸起章猜到了秦觀月的擔憂,為消解她的疑心,他笑了笑:“娘娘莫怕,所有事,表哥都同我說了。何況我與表哥從小一起長大,表哥既待娘娘如此……”

他頓了頓:“那麽娘娘的事,就是我的事。”

聽陸起章這樣說,秦觀月心裏才稍寬慰了些。

只是她不明白,宮中眾人皆知,顧珩在朝中一向獨來獨往,唯獨與陸起章有些少年交情,願意同他說幾句話。

既然如此,這些隱秘的事,陸起戎怎麽會交給他來做?

或許是因為信任這位表弟,才會如此吧。

秦觀月雖對陸起章也不像之前那樣抵觸,但還是不免擡起眼悄悄打量了陸起章一眼。

相較於陸起戎,陸起章的身量風姿絲毫不遜色於他,只是因為比陸起戎年少兩歲,又少在朝中歷練,平時提起這些宗族王爺,世人大多會先想到陸起戎。

而陸起章則大多只是順口帶過的陪襯。

若是秦觀月也有個事事都優於她的姐姐,凡事都落於其後,只怕每天心裏都要堵悶。

相比起來,陸起章倒是闊達,非但不在意,還願意為陸起戎鞍前馬後地效力。

看著身旁尚有些青澀的少年,她也將他視作弟弟般,多了些親近。

可秦觀月不知道的是,他們並未去向陸起戎安排的宅子,而是駛向了陸起章的另一處私宅。

在與秦觀月辭別後,陸起章便深覺此時是為一大良機,於是向車夫命令道:“折回去,去城陽王府。”

待他與陸起戎見面時,陸起章的臉上則攀了一副悔恨莫及的樣子,只說是接駕途中被顧珩的人阻攔,秦觀月已被顧珩挾持回宮。

見陸起戎還在憂疑,陸起章又開口補了一句:“顧珩為人狠戾,想是娘娘落在他手中,兇多吉少了。”

此言一出,陸起戎盛怒之下將手中的青玉茶盞狠摔於地上,此時正廳中亦有幾個依附於陸起戎的家養幕僚,均言:此時是天賜良機,王爺可以顧珩圈囚宮妃等罪名,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