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燕帝昨夜在漠察妾妃處飲多了酒,一覺不醒,誤了秦觀月的生辰宴。

生辰宴快盡尾聲時,魏恪才攜人捧了幾箱賞禮來賀。

秦觀月謝過恩賜,看都沒看那幾箱賞禮。

她不用猜也知道,這賀禮不過是燕帝隨便差人從後庫中擇了幾樣金玉奇寶,急急送來過應付體面。

散宴時,秦觀月乘著小攆,在秋風中往毓秀宮去。

秋風蕭瑟,為這一日平添幾分寂寥。

秦觀月的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往年在秦國公府為婢的時候,娘親總會為她煮上一碗熱湯面慶生。

那時候雖身份卑賤,沒有任何華貴的賀禮,但總還是有人真心為她慶生。

而今年此日,娘親不知行蹤。

秦觀月攪攪手中錦帕,心下怨念驟生。

顧珩之前手握生殺之權,救出娘親又有何難?每次提及此事,秦觀月總是說她不急,可實際上,她總覺得顧珩是刻意以此作餌,不願成全。

顧珩還說要為她的生辰好好備上一份賀禮,可他如今身陷囹圄,還指望他能有什麽心意?

她原以為顧珩的權位,世間無人可以撼動,可誰知那只是一瞬之景,這樣輕易就墜落神壇,連典獄司那幫畜生路過清平觀,都能啐上幾口。

提起顧珩,秦觀月只是悔之又悔,怨惱相生。她為了顧珩費了這樣多的心思,連身子清白都給了他,到頭來竟然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根本就不該為了顧珩,屢屢拒絕城陽王的示好。

靜夜,秦觀月沐浴後就想早早睡下,誰知城陽王遞了口信,說在毓秀宮外備了密轎,請秦觀月一見。

夜風將桂香送入殿內,清甜的香氣拂過秦觀月的面頰,掃去了她心中多日的郁結。

她從榻上起身,讓墨隱去外面回話,聲音中都沾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你去同那人說,讓他在外面稍等一會,我整理衣裝後就來。”

墨隱應了,轉身就要向門外去,又被秦觀月的一聲回來叫住。

夜色已深,她不確定城陽王選這個時候相見,是否有別的心思。

墨隱行至殿外,同傳信的那人行了一禮:“宮門落鎖前,要回到毓秀宮中。”

“悉聽娘娘安排。”

菱花鏡前,秦觀月手握黛筆,在眉梢淺描最後一筆。

在顧珩面前,秦觀月多行媚態。而今夜,她刻意繪了小檀眉,眉形似月,楚楚可憐。

她記住了上次的教訓,不再做風情多樣的嬌娘,而要扮作清稚無害的小鹿。

密轎的座椅上鋪滿了灰狐軟墊,四角掛著香囊,是精心布置過的。

秦觀月本以為城陽王會在宮內某處偏涼的宮殿與她會面,卻不想轎子竟出了宮門,一路向城南行去。

轎子進了鄉路,便變得有些顛簸,但因為鋪上了灰鼠軟墊,坐在轎中感覺不到一點勞累。

墨隱坐在一旁,也忍不住感慨這轎內布置的用心與周全。

轎子停在了山腳下,不便前行。山林有些陡峭,月光不曾落下的地方黑漆漆的。

秦觀月為了赴約,今夜還特地穿了月華裙,若是知道陸起戎會約在這偏僻的山林見面,心底有些不滿,站在原地躊躇著不肯進山林。

山林裏,一盞柔黃的燈籠漸漸靠近。

陸起戎舉著燈籠邁出了山林,走到秦觀月的面前。

“我為娘娘備了賀禮,請娘娘賞光。”

他向她伸手,笑容一如既往的和煦,令人不忍拒絕。

山林裏能有什麽賀禮?秦觀月將信將疑地扶上他的小臂。

陸起戎為她理了裙裾:“小心腳下。”

她不關心那些自然的奇景,那還比不上二兩銀子來得劃算。

好在山路不算陡峭,二人很快來到山林深處,夜風溫柔襲來,秦觀月停下了腳步。

四周山澗環繞,暗香浮盈,此處林蔭遮蔽,月光不曾臨落,但二人面前的小湖上,仍然似月華凝落,波光粼粼。

湖面上,蕩漾著將近百只圓月狀的花燈,映襯湖面光華。

秦觀月到底是個女子,此情此景,饒是她一貫不喜歡這些虛無儀式,也不禁為之動容。

她向前走去,才看清每一盞花燈上都寫著不同詠誦月的詩句。

秦觀月望向他,心中百感交集:“這些詩句……”

陸起戎向秦觀月走來,踩在滿地枯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池花燈上:“是我抄錄在燈上的。”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墨色的盒子,緩緩打開。

盒子裏盛著一枚夜明珠,望之如月,盒子打開時,滿池花燈與夜明珠相比,不及其清輝。

“娘娘,生辰吉樂。”

夜明珠價值不菲,堪比和氏璧。秦觀月緩緩垂下羽睫,遮住眸中喜色。

在明珠清輝下,她的身姿纖薄,面容清麗,兩彎小檀眉似說還休。

“王爺用心為我準備了這滿池月燈,我已經很歡喜。這夜明珠,我不能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