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項鏈

我回來了

——嘖。

“公爵閣下。”

——好煩。

“你應該有這個自覺。”

雕花裝飾的王座上, 年邁的女王穿著一身素色的厚重禮服長裙，一向微笑著的，顯出幾分溫和慈藹的臉上, 此刻卻有些陰沉嚴肅, 像是身為王者的尊嚴受到了挑釁，壓迫感十足。

“你是臣子。”

——的確是他疏忽了。

“作為貴族的一員，王室沒落, 對你有弊無利，王室強大, 你也與有榮焉。”

——沒想到都做到這份上了, 那些老頑固還能跳出來蹦跶。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一定要做一些自損身份的事來針對王室。”

——這個身份很礙事。

“我希望你能明白，王權必須勝利，永遠勝利。”

——聒噪。

“當然, 我並不是想言而無信, 許諾過的事我不會收回。”

女王斂了斂眉, 語氣緩和了下來：“我只是希望公爵閣下以後能自重。”

裏希特站在台階下，直視著她。

“瑪莎女王。”

他甚至都沒稱呼「陛下」, 直接稱呼女王的名諱。

這其實是有些無禮的。

女王微蹙著眉, 顯然非常不滿，但依舊耐著性子聽下去。

“雄獅平時根本懶得理會天上吃腐肉的禿鷲，它只是叼著自己獵物路過，禿鷲就覺得自己被針對了。”

“明明二者可以相安無事, 但是禿鷲卻把獅子的無視當成了資本，這就是它的愚蠢之處。”

“女王，或許你忘了。”

裏希特眼神平靜：“你現在坐著的王位是當初奧斯頓家族讓出去的。”

女王瞪大眼睛：“你！”

“不過在我眼裏, 這個垃圾家族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就是了……”

裏希特看了眼自己的手, 輕聲道：“公爵這個身份對我來說也一點意義都沒有。”

“對現代社會來說, 王室和貴族制度就是一個累贅，是沒有必要存在的東西。”

“你大概不知道，我手上掌握的東西，足以讓這個國家王室和貴族制度走向滅亡。”

“該擺正自己位置的是你，女王。”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王室只會比我更狼狽。”

“我說到做到。”

……

察覺到莫凡被人拐走的那一刻，裏希特覺得自己要瘋了。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只是平時靠偽裝壓抑著自己，竭盡所能向正常人靠攏。

因為莫凡不喜歡他這樣。

明明你想要什麽，我都會捧到你面前。

明明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竭盡所能地保護你。

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為什麽騙我……

因為你不相信我嗎……

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的……

你說過你不會死的……

我，還能信嗎？

手機上的智能系統顯示「暗室已開啟」。

休斯看到自己提早歸來，有些驚慌失措。

走到頂樓，最偏僻的一隅，用銘記於心的數字打開書房的大門——

角落裏，書櫃被移開，上面的書斜斜歪著，有些淩亂。

暗室的門大開，透過光線，能隱隱約約看見裏面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但實際上，不看清也沒關系。

那個房間裏每一個角落都是他親手布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這個地方是他難以宣之於口的妄念，是他最不容許別人褻瀆的聖地。

如果可以，他會把這個地方永遠隱瞞下去，不讓任何人知道。

但是現在，這個房間被打開了。

房間門前，站著一個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人。

寬松的厚絨睡袍把他小小的身體包裹住，露出的一節纖細手腕上系著一條銀色鏈子。

裏希特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

他是一只被自己豢養的金絲雀，這間高大寬闊的書房就是他的牢籠，把他牢牢困在其中，無法掙脫，無法逃離，只能每日哀求主人的憐惜。

但是在他回過頭看自己的那一刹那，這個錯覺瞬間變得支離破碎。

會討厭嗎？

會害怕嗎？

你說過，你愛我。

你愛的是這樣的我嗎？

這樣一個汙穢、醜陋、肮臟，每天都在癡心妄想的……我。

“這個地方，是你建的？”

裏希特眼神牢牢盯著他：“嗯。”

莫凡又向裏面看了一眼，擡腳走了進去，手腕上的銀鏈子隨即發出清脆的響聲。

雖然第一眼看見的時候會被震撼到，但是看久了之後慢慢也能適應了。

莫凡頭一回感謝自己沒有密集恐懼症的毛病。

中央兩張並排著的課桌分外眼熟，儼然就是他們小學教室裏的那個款式，藍桌白邊，就連課桌上留下的劃痕和水性筆痕跡都完美地復刻了那時候的樣子。

莫凡找到了自己的那張，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不進來嗎？”

裏希特嘴唇微抿，躊躇在原地。

莫凡輕聲嘟囔了一句：“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