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耙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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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量本來就不對等, 還隔了台階,這麽一高一低,露了什麽,更高那個簡直是盡收眼底。

俏生生, 擁雪似的, 直往眼簾裏闖。

謝枝山沒了思路, 背上乍起一層細栗,愣頭磕腦間,連眼都忘記眨。

很快一方濕帕子拍過來, 伴著女聲的怒嗔:“你還看!”

臉上一痛,視線也被糊住, 謝枝山拿那帕子擦了把臉,連忙轉身。

懷裏罪魁禍首還在拼命地拱,謝枝山伸手在他腦門上拍了拍, 壓著嗓子斥:“臭小子, 那是你能碰的地方?”

奶娃娃不辨形勢,挨了斥責, 還胡亂捉著謝枝山的手指去吮,津津有味,甚至呱嗒嘴。

換作平時,謝枝山是受不得這種罪的,但眼下他無心管自己那根精貴的手指頭,任由這小饕餮嘬個不停。

他心裏打鼓,那片雪掃不出腦子,害起羞來, 顴骨一片潮紅。

怎麽比記憶裏的, 還要……

烘著臉再偷眼一看, 她也轉了過身,低著頭在整理衣襟,動靜急促,頭頂好似有幾撮焰騰騰的火苗在躥。

漫長的沉默裏,謝枝山吞了下口水,悄摸的,不敢讓她聽見。

她很快理完衣襟,人又跌坐石凳,整張臉伏在臂彎裏,安靜地趴著,興許在哭。

謝枝山沒了五迷六道的心思,想喊她,心裏又攢不起話來。

這種時刻,該要安慰要開解的,然而怎麽說才合適呢?

要說自己什麽也沒看見,那叫扯謊。

說她也看過他的,算扯平了?

想想,還是不能夠。雖然是同個地方,但男人和女人怎麽可能一樣。

旁人如何他不知,但他和她的,確實差得很遠。遠到即便他主動扒了上衣讓她觀賞,由她從早看到晚,卻也抵消不了她吃的虧。

雖飽了回眼福,然而後果好像有些嚴重。謝枝山有冤也喊不出,只得搓火地瞪了瞪懷裏表弟。

為什麽一歲了還沒戒奶?太不像話!

謝枝山犯了難,跟著坐下來,嘬嚅著問:“你……可還好?”

司瀅未理。

謝枝山至此啞口。

織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幅古怪場景。

她們姑娘伏在桌上,郎君則抱著孩子在喂手指,滿臉茫然不安,緊張到兩條腿都並到一起了。

像鬧了別扭的夫妻,丈夫抱著孩子來請罪,妻子則不搭不理,兀自生悶氣,拿腦殼對著他。

而郎君呢,數度欲言又止,像八杆打不出一句話的悶罐子,嘴巴成了擺設,只會傻盯著她們姑娘的裙襕,連名漂亮話都踅摸不出來。

這麽看著,倒像她們老家那頭的耙耳朵男人,老實巴交,唯唯諾諾。吵架後跟在妻子屁股後頭,走一步挪一步,訕訕的,沉默的。

非要找句話來形容,大概是謫仙一樣的木疙瘩,看起來十分好欺負。

但這話只敢在心裏盤旋,給織兒兩百個膽子也不敢說出來。

她抱著食兜過去:“郎君,您怎麽我們姑娘了?”

明明是個意外,但到了第三個人眼裏,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的誤會。

謝枝山為難地看了眼司瀅,端著孩子站起身,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勸勸你們姑娘。”

說罷提步想走,然而不過一步,被織兒攔住。

“郎君可不興就這麽走,既然是您把我們姑娘弄哭的,您不得哄好才算麽?”織兒驚訝地看著他,言之鑿鑿。

謝枝山冤字當頭,卻也不知怎麽應對這丫鬟的無知與無理,皺著眉頭熬在那裏,一時不上不下。

最終,還是司瀅出聲解的圍。

她悶悶地喊了聲織兒,緩了兩息,把臉從肘彎裏頭抽出來:“你別為難他了,不幹他的事。”

織兒不大信:“那姑娘怎麽紅眼睛,還哭了?”

“是我不小心撞到腳,痛的。”司瀅吸吸鼻子,勉強堆出個笑。

織兒哦了聲,也不敢再攔謝枝山。

再看謝枝山,懷裏的小娃兒已會認人,見司瀅重新露了臉,也不饞謝枝山的手指了,哇啊啊地要再過去。

真不知羞。

謝枝山哪肯再讓他如意,一心想把這犯了事的給強行帶走,於是兩條鐵臂下勁箍著,匆匆便朝外走。

方走到亭外,只感覺小娃娃扭得更兇,驀地一陣暖流沖到身上,謝枝山打了個激靈,立時滯住。

他難以置信,慢慢低下頭,與那團頭團腦的奶娃娃相望。

對方憋紅了臉,無辜地看著他,接著把嘴一癟,搶先哭了出來。

恰好沈府的奶嬤掐著時辰找過來,一聽這哭聲就知道出了事,趕忙上來把孩子抱開,嘴裏叠聲道歉:“小公子不懂事,表公子莫怪,莫怪……”

謝枝山整個僵住,渾身氣血逆行,面色青青白白變個不住,煞是嚇人。

沈府奶嬤先頭沒與他接觸過,見狀嚇得不知所措,還是司瀅讓她先把孩子帶去換尿片,這才抱著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