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謝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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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全喂了磚,司瀅兩手空空,慚愧地喚了聲:“表兄。”

謝枝山沒應她,下來與那毛毛楞楞的人解圍:“丁將軍不用自責,日暮時分難免有個錯眼。也是府裏人疏失,不曾及時掌燈……”

他與旁人說話時有禮有節,清清淡淡的聲腔,替對方找補,不讓來客栽面,儼然大家公子的禮數與作派。

交談幾句,那位丁將軍也從慌錯中平息下來,朝司瀅一揖拳:“適才沖犯姑娘,實在抱歉。”

他太過鄭重,口吻像是犯了什麽彌天大錯一樣,倒讓司瀅有些想笑。然而旁邊謝枝山,鎮得她不敢松神。

司瀅忖了忖,學著謝枝山的說法:“也是我們沒看清路,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主家已經再三表示不介意,作為外男再糾纏不休,就妥妥是逾矩了。加之丁淳手頭確實有急事處理,便於賠情之後,匆匆告辭。

下人過來掌燈,謝枝山站在院門目送,披了半背燈燭的光,影子孑然倒在地上。

白凈的護領之下,脖頸子悅目修長,他眼睫也是濃長的,面上掛著清淺的笑,神情卻逐漸寡淡。

司瀅觀察得細致,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

在他院子外搞出一地狼藉,少不得又要挨他呲登了吧?

這麽地愈發謹小慎微,哪知垂頭等了片刻,卻聽來一聲問詢:“可嚇著了?”

司瀅眼皮一跳,驚得猛地擡頭。

這樣一驚一乍,謝枝山竟也沒起火,又去看她的額頭:“傷養好了?”

突然的和氣是極奏效的,司瀅受寵若驚,有種碰到黃鼠狼的無措:“……好了的,已經沒事了……”

聲音小得連雪沫子都吹不開,謝枝山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招呼她:“進來罷。”

司瀅茫茫地跟了進去,惘惘地坐了下來。

茶台對側,謝枝山十指流玉,慢條斯理地擺弄著茶具,目光緩緩爬過來:“有事?”

氣氛太融洽,司瀅還有些蒙:“……有件小事,需要麻煩表兄。”

謝枝山唔了一聲:“何事?”

對大多數人來說討債尚要低聲下氣,何況是伸手要錢。但來由再難以啟齒,一想到織兒替自己墊錢,司瀅還是老著臉,和盤托出了。

說完室內靜謐,能感覺謝枝山的視線在她臉上滾動。司瀅有些扛不住,燙意一路燒到心壁。

半晌,聞得謝枝山沉聲:“是我疏忽了。”

這聲之後,他喚人取來只匣子遞給司瀅:“這些你暫且收著,城南有間瓷器鋪子,並一間溫泉莊子,過幾日我讓人把帳冊和契紙拿來,往後這兩處便歸你了,算是提前給你的……”頓了頓,那兩個字雖然繞舌,卻還是彈了出來:“……添妝。”

司瀅打開匣子,見裏頭裝著一沓銀票,再聽謝枝山補充道:“府裏也有例錢,每月頭一天發。雖不算多,但日常用度應當勉強能應付。”

司瀅強忍住咽唾沫的沖動,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只覺得謝枝山這把嗓子天人一樣動聽,再看他的臉,更是貌美了好些。

天菩薩,他大度成這樣,大概也是看見她的誠意了吧!

“多謝表兄……聽說表兄近來勞乏,公事重要,身子也得緩一緩,留神歇息。”錢財砸出的笑容格外鮮煥,司瀅眉眼輕彎,笑出兩顆腮靨來。

財神爺放下茶杯,瞥了過來。

她臉上推了些胭脂,薄薄的肌膚透著紅暈,溫軟動人。

謝枝山下巴微繃,頭一個反應便是府裏走動罷了,怎麽還要費心妝扮?可轉念一想,倘或她素面朝天而來,又顯得對他很不著意。

總而言之,她有心,他也受用。況且他不是丁淳那種愣頭青,看見個姑娘就張口結舌,涵養全扔。

想到丁淳,謝枝山眉頭輕絞,或許近來當真太累,再看司瀅時,忽又覺得她這笑容很刺眼,鬧得他很不舒坦。

於是想了想,順口提出個要求:“摔了的吃食,再送一份來。”

“啊?”司瀅訝然。

謝枝山轉眸:“怎麽,嫌麻煩?”

這話當然認不得,司瀅連忙否認,又為他著想:“那幾樣做起來有些費時,表兄如果餓了,不如我現燙一份銀絲面送來?”

謝枝山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眼風輕飄飄掃過來:“確實不早了,難為你再去廚下忙活……若是覺得累,我喚人取些梗米粥來,隨便對付幾口,也不是不行。”

財神爺又變臉了,笑容裏的邪乎勁兒撲面而來。司瀅再不敢多說,起身遞了遞膝,便匆匆往廚下去了。

一盅兩件,要洗要削還要燉,沒有個把時辰是忙不出來的。

織兒在旁邊打下手,已然從見到美郎君的昏眩裏醒過腔來。她凈了手,抽出手絹給司瀅擦汗,心疼不已。

“郎君好看是好看,但一個男人不懂憐香惜玉,臉再俊,也是有大缺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