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和氣(第3/4頁)

這話聽得徐思婉一奇,她打量著面前的恪妃,實在無法想象她這樣和氣溫婉的性子“鬧得臉紅脖子粗”是什麽模樣,就又問說:“這是何故?姐姐在宮裏從來不爭不搶,如今又已高居妃位,是出了什麽事,值得姐姐這樣動怒?”

恪妃勉強勾了勾唇,想要強撐住一抹笑,但那笑意已沉郁之至。

她掃了眼徐思婉,喟嘆:“陛下既沒同妹妹說,妹妹就當不知道。這事……我看妹妹也是幫不上忙的,別為著我,和陛下生了隙。”

“好。”徐思婉點了頭,恪妃這才說:“是與若莫爾的事。這一轉眼,兩國間已打了三四年了,勝負難料,卻弄得民不聊生。這幾年你在冷宮,大抵不太聽得到外頭的動靜,大魏實則已是內憂外患,大大小小的謀反已又過十余次。所以早在年前,便有朝臣上疏,勸陛下停戰。陛下當時並未準允,可實際上我們心裏也清楚,陛下是動搖了的。”

恪妃的聲音很好聽,透著一種為人母的溫柔,娓娓道來。徐思婉聽及此處,道:“若這能停戰,是好事啊。這樣打下去勞民傷財,遲早是撐不住的。”

“這個我也知道。”恪妃苦笑,遂又一聲嘆氣,“可那日陛下來與我說,若莫爾欲與大魏和親。若莫爾汗王會將親妹妹送到大魏,同時,卻也要佳穎嫁到若莫爾去。”

這話直令徐思婉也輕吸了口涼氣,接著她慢慢平復心神,恍惚間驚覺佳穎過了年關便也十四了,兩國和談、籌備一應事宜,再行送嫁,滿打滿算也要一年多,恰好便是嫁齡。

於情於理,若莫爾的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只是可憐了兩國的公主,就此背井離鄉,恐怕一輩子也不能回朝了。

這樣的分離,恪妃身為人母自然不肯,也無怪她素來溫婉恭謹,卻會因此與皇帝生出不快。

徐思婉想著從前的交情,自知該為恪妃陳情,將佳穎留下。說到底,宗室裏的女兒還有許多,若能與若莫爾談妥,選個翁主郡主封作公主送去和親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過,她又不得不慮及“大局”。

就如恪妃所說,眼下的大魏,騎兵謀反之事已如家常便飯,雖然尚未見哪股勢力能成大氣候,但這種事有一就會有二。有了挑頭的,就會有效仿的。

幾年來,她也在悄無聲息間親自送了不少銀錢相助。幾萬兩的銀子,在京中宮中或許不值什麽,但放到那些貧瘠之地,足夠讓謀逆者養精蓄銳、豢養兵馬,哪怕他們輸了,這些糧草馬匹也未見得能被朝廷盡數抄走,便多少會有些遺留在民間,供下一支勢力起家。

而這樣不成大器的謀反,國庫已空的朝廷或許尚能輕而易舉地鎮住十來次,可若再有三五十回呢?

她賭的就是一次次地事端裏遲早能有一撥人贏,能擊垮這大魏的江山,只是這話不好同恪妃說。

漆黑夜色裏,殿中縱使燈火通明也透出一股淒清。徐思婉與恪妃靜默地坐了良久,沉沉喟嘆:“姐姐說的是,這事,我恐怕也幫不上忙。只是如今我也是為人母的人了,為著兩個公主的前程,我不得不勸姐姐一句。”

恪妃看看她:“你說。”

徐思婉頷首:“陛下若再與姐姐提起此事,姐姐切莫與他爭執了。這事我們左右不了,與他相爭又有什麽意義?徒增煩擾罷了。”

恪妃聞言蹙眉,眼露不滿:“便是知道天命難違,我也總要為佳穎爭一爭的,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

“姐姐這就是自欺欺人了。”徐思婉緩緩搖頭,“倘若這一戰是大魏占盡優勢,若莫爾自然不敢說什麽,陛下就是挑個宮女封為公主送過去,若莫爾也只得認了。可如今是兩國僵持幾年難分勝負,若莫爾汗王主動提出送親妹前來和親已是表明了誠意,陛下若不選個身份足夠貴重的公主過去,就是在打汗王的臉,姐姐去爭又有什麽用?”

“那依你的意思呢?”恪妃面上的不滿愈顯分明,“難不成我就叩謝皇恩,任由佳穎去那蠻夷之地?”

徐思婉搖頭:“不,姐姐不僅要叩謝皇恩,還要告訴陛下,姐姐已想清了個中道理,是以願意顧全大局,舍棄小我。”

眼見恪妃面上的不滿幾欲轉為怒色,徐思婉一口氣說下去:“唯有這樣,才是真的為兩位公主好呢。陛下見姐姐如此識大體,才會更覺得委屈了姐姐和公主,才會在公主的嫁妝與陪嫁侍從的事上盡心。這些事雖然說來都是依著禮數去辦,但陛下若肯親自過問,與撒手交給禮部總歸是大有不同。到時公主有了豐厚的嫁妝、又有為自己盡心的人馬,到了若莫爾才能不受欺負。”

恪妃聽及此處,眼睛怒色淡去,怔怔地露出恍悟。

徐思婉語重心長地續道:“況且,姐姐別忘了,姐姐膝下除了佳穎,還有佳悅呢。數年來姐姐一直擔心因自己的出身拖累公主的婚事,如今便是大好的機會。倘使姐姐在和親之事上能使陛下舒心,陛下心中那份虧欠必會彌補到佳悅身上,姐姐何愁她來日不能有個好駙馬?她的駙馬有出息,遠在異國的佳穎也能多個靠山,姐姐想想,是不是這麽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