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噩夢(第2/4頁)

徐思婉深深吸氣,再側耳傾聽,裏頭哭求不止的果然是寧兒的聲音,她已哭得嗓音沙啞,正哀求道:“娘子饒命!奴婢真的、真的什麽都沒說……娘子從前的事情,奴婢也不知道啊!”

這話卻引得錦寶林更氣,就聞一聲冷笑,她斥道:“什麽從前的事情?你也當我從前做過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是不是?出去嚼了多少舌根?你說!”

再然後,就又是一聲聲的責打。徐思婉擺手示意那宦官退開,不忘讓他放心:“你什麽都沒跟我說過。”

言畢她提步進屋,步入堂屋就徑自拐入臥房,一繞過屏風,就見錦寶林蓬頭垢面地立在房中,眼下已日上三竿,她卻還穿著寢衣、散亂著頭發。

她手中執著一柄雞毛撣子,用了十二分的力氣,一記記地打在寧兒身上。寧兒跪伏在地,不敢躲閃,纖弱的身子硬生生撐著,每一下落下來,都疼得全身顫栗。

徐思婉啟唇揚音:“寶林這是怎麽了,好大的火氣。”

錦寶林聞聲眼底一顫,再度揚起的雞毛撣子陡然頓住。她猝然看向徐思婉,眼中多少有些驚慌與窘迫。

“……婉儀娘子安。”她局促地見禮。徐思婉不言,也不理會寧兒,只自顧坐到茶榻上去。

待得坐定,她又擡眸,笑吟吟地端詳了錦寶林半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那日過來,見錦寶林虛弱得不行,便有意勸寶林好生安養。如今看來寶林真是聽勸了,精神養得不錯,都有力氣親自責打宮人了。”

錦寶林被她說得面紅耳赤:“臣、臣妾只是……只是……”

徐思婉沒心思聽她支支吾吾,目光從寧兒面上一掃而過:“這小丫頭犯了什麽錯,將寶林氣成這樣?寶林不妨說來聽聽,若真有大過,大大方方地發落去做苦役也就是了,沒的這樣不明不白地打一頓,倒讓寶林平白背個苛待下人的惡名。”

錦寶林如鯁在喉。

以她這樣的身份,拿底下人不當人看算不得大事。但“苛待下人”的名聲傳出去總歸不好聽,她也心裏有數。

“是因……”她於是竭力地想給徐思婉一個解釋,可憋了半晌,卻憋不出個能說的由頭,最後只得強撐道,“是因她打了臣妾的一塊玉佩。”

“只是為一塊玉佩?”徐思婉饒有興味地看著她難堪,她即刻又說:“那玉佩自小就戴著,是母親一步三叩首地從廟裏為臣妾求的!”

這樣的理由,聽來就好多了。徐思婉自不會追究虛實,只笑起來:“若是這樣,這丫頭倒真是毛手毛腳的。寶林若不喜歡,不如給我好了,我從房裏撥個得力的大宮女過來侍奉寶林,保管出不了這樣不當心的錯誤。”

錦寶林怔忪一瞬,立即強笑起來:“臣妾怎麽好要娘子身邊貼身的人……這丫頭素日用著也還算趁手,只是年紀小些,臣妾……臣妾多教她些時日就是了。”

語畢側眸狠狠一剜寧兒:“還不退下!在這裏平白礙眼,沒的再失手打了婉儀娘子的東西,你這條命怕是都賠不起!”

這話落在徐思婉耳中,只覺得欲蓋彌彰極了。寧兒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語,瑟縮著叩首告退。徐思婉見狀將花晨她們也盡數屏退出去,又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色,花晨自知該去關照寧兒。

房中安靜下來,徐思婉才終於瞟了眼茶榻另一側,示意錦寶林落座。錦寶林自覺剛讓她拿著個苛待宮人的話柄,不由如坐針氈,姿態拘謹之至,徐思婉只做未覺,銜笑指了指花晨放在圓案上的幾匹絹綢:“寶林是貴子之母,倒讓我不知該送些什麽。正好如今天氣漸漸暖和了,我就挑了些樣式新鮮的衣料來,寶林看得上就自己用,看不上就拿去賞人也好。”

錦寶林聽得眼中一亮。

以她目下的處境,原是當不起那句“貴子之母”的,皇帝顯已不肯將她視作皇次子的生母。這四個字由徐思婉這寵妃口中說出來,就反倒引人遐想。她不禁覺得是不是皇帝有了幾分松動,所以這日日伴在君側的寵妃才會這般“聞風而動”,肯這樣捧她。

便見她含起笑意:“多謝婉儀。我在房中悶了這麽久,也是該裁幾身新衣服了。”

“寶林喜歡就好。”徐思婉莞然一笑,邊說邊側身打開榻桌上的食盒,並不喚宮人再進來,自己頗費了些力氣,一道道將食盒中的菜肴端出來,“還有這幾道菜,是我自己的小廚房做的。也不知合不合寶林的口味,寶林隨意嘗嘗吧。”

這話說得也很好聽,她卻分明看見錦寶林的神情滯了一滯。

這也並不讓她意外,因為錦寶林這裏是沒有自己的小廚房的。沒有小廚房,一日三膳就都要去尚食局取。可尚食局又要為那麽多妃嬪備膳,看人下菜碟便是必然的,寵妃們自有好吃好喝的供著,恩寵差些家世卻好的若肯使銀子,也可盡享玉盤珍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