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有詐

那兩頁紙被徐思婉捏在手裏看了大半日, 臨近傍晚,她終是吩咐花晨去太醫院請了位信得過的醫女來。

這醫女名喚細辛, 徐思婉進宮之初驗那阿膠就是尋的她。如今入宮近半載, 二人間走動數次,也算相熟了。

於是待細辛到了拈玫閣,徐思婉就直接開誠布公地拿了那藥方出來給她。細辛看了半晌, 小心地擡眸:“不知婉儀娘子為何問起這個?”

徐思婉心平氣和地笑道:“我聽聞這是能助女人受孕的方子,不知是真是假。”

細辛點頭:“是真的。這是古方,既可助孕也可保胎,奴婢在書中讀到過。”

徐思婉又問:“可有害處?”

細辛想了想:“這藥性微熱, 娘子若不體寒, 一試無妨。但若體寒,只怕冷熱相沖, 會有所不適。”

“好。”徐思婉頷首, 又將那頁經絡圖也拿給她,“聽說按這幾處穴位施針, 也是能助人受孕的,你看看是真是假。”

這圖遠比那寫了滿滿一頁字的藥方更易一目了然,細辛只消一掃就點頭:“也是真的,娘子若有需要……”她打量了眼徐思婉的神情, “奴婢願為娘子施針, 不會說出去。”

“你很聰明。”徐思婉抿笑, 略作沉吟,即道,“那便先勞你來為我試上幾日, 那藥方你也替我抓幾副藥。避著點人, 別讓旁人看笑話。”

“諾。”細辛恭謹應聲, 心領神會。

宮中嬪妃多是好面子的,哪怕一心求子很在情理之中,求醫問藥也不肯讓旁人知道。

徐思婉遞了個眼色,示意花晨拿厚賞給她。花晨不免還要請她喝盞茶,就笑吟吟地請了她出去,唐榆靜等她們走了,遲疑道:“娘子當真要試?”

徐思婉無所謂地一哂,反問:“送到眼前的好東西,為何不用?”

倘使這方子當真無害,她喝便喝了。

倘使別有隱情,她也正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打算。

是以自這日起,徐思婉就暗自用上了這兩張方子。按照書中記載,施針是隔日一次,服藥是每日一碗,如若侍寢則在次日清晨多飲一碗。

如此用方足有兩個月後,徐思婉月事未至,口味也變得古怪,便私下裏又請細辛前來搭脈,果是喜脈。

“恭喜娘子!”細辛露出喜色,連忙叩拜道賀,一旁的花晨與唐榆相視一望,也皆喜上眉梢,連聲道喜。

徐思婉亦含起笑容,伸手扶起細辛,沉然叮囑:“宮中是非多,兩個月的身孕只怕也不穩。此事還請姑娘替我保密,待得胎像穩固再說不遲。”

“諾,奴婢明白。”細辛頷首,花晨則笑道:“可要先稟奏陛下一聲?陛下知道必定心悅,若能多差些人來護著娘子,也穩妥些。”

徐思婉搖頭:“不急,且等一等。”

細辛聞言有些緊張,薄唇緊抿:“娘子若與誰都不說,只靠奴婢一人護娘子周全,只怕……”

“我不說,自是覺得不說更易求得周全。”她平心靜氣地笑著,“這是我自己拿得主意,若出了事,我也不會怪你,你放心就好。”

聽她這樣講,細辛躊躇再三,到底點了頭,恭謹地福身應下。

徐思婉遞了個眼色,示意花晨送她出去。逢此喜事,自然也免不了備一份厚賞給她。

在尋到可靠的太醫之前,細辛便算是她在太醫院裏唯一信得過的人,自是要將她籠絡住,免得徒惹麻煩。

不過多時,花晨回到房中,再行說了兩句吉利話,又問她:“這等喜事,可要告訴四小姐?”

“不。”徐思婉搖頭,“要說的我會自己去說,你們與誰都不必提。”

說罷她擺了擺手,將下人盡數屏退了出去,徑自坐在床上,心中並無太多的喜悅,一時也摸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麽。

她將手搭在小腹上,試圖感受孩子的存在,但因月份尚小,沒有半分感覺。她因而對這孩子的存在生不出半分真切感,一時甚至有些恍惚,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

若非要說點什麽,她倒有些驚異於那方子竟那般有效。

她原是並不打算真憑借那藥方得個孩子的。之所以會喝,實是因被眼前的重重迷霧攪得心煩,想瞧瞧這藥若是喝了,究竟會有些什麽結果。

這說來似乎膽子太大,可她實在厭煩那樣瞧不清局面的感覺,私心便想若那藥方恰是對面棋手的下一步,她不妨由著對方鋪下這顆子,再看看會有什麽變數。

然而現在這變數竟真的讓她有孕了。

徐思婉反倒生出一種無措。這種無措在進宮後就不曾再有過,她好半晌都不知該拿這孩子怎麽辦,思來想去,只一個念頭來得分明,便是這孩子斷斷不能生下來。

女人太容易因為孩子心軟,多少生性剛強的婦人有了孩子都跟變了個人似的,讓全天下都知道她有了一條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