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升降

皇帝失笑,手摸索到她腰間,一下下按著。她感受著他手上的力度輕輕吸氣,他沉了沉,又說:“朕給你想了個封號,你聽聽喜不喜歡。”

她微微怔忪:“什麽?”

“倩。”他頓聲,摟著她輕緩吟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先人所歌,朕以為極適合你。”

徐思婉抿唇,含著清淺笑意低下頭,輕言了句:“臣妾哪有那麽好……”仿似昨夜那般熱烈的人不是她一般。

他溫聲:“你只說喜不喜歡。”

“喜歡。”她點點頭,緩緩轉過身,迎上他的滿目溫存。臉貼進他懷中,柔情無限地笑著,“喜歡這個封號,更喜歡陛下吟這首詩經給臣妾聽。”

“那朕寫下來,送去你宮裏。”他脫口而出,語畢心生幾許古怪。他好似從不曾這樣討好過人,一時不大適應,但轉而看到她眼中的喜悅,卻又覺十分舒心。

可那抹喜悅轉瞬即逝,她忽不知想到了什麽,哀然一喟,無奈搖頭:“不了吧。臣妾記在心裏就好,不求陛下恩賞。”

“不過用上一頁紙、幾筆墨……”他啞音而笑,目光旋即在她的哀愁上凝住,笑意一滯,“怎麽?莫不是有什麽顧慮?”

“怕賢儀姐姐不高興。”徐思婉低頭勾起笑,神情再恭謹不過,“家和萬事興。後宮這一大家子人,想和睦不是易事,臣妾不得不多加小心。”

他聲音驟厲:“她心思惡毒,加害於你,不配當這賢儀了。”

說罷便要回身喚人,她及時拽住他的衣襟,眼中漫開小兔受驚般的恐慌,急急問他:“陛下可要嚴懲麽?”

他視線落回,挑眉不解:“你不願?”

她輕聲:“臣妾感念陛下關照,可總要顧一顧陶大人的顏面。雖說後宮落罪也不是大事,可明姐姐入宮尚不及一月,若罰得太重,難免議論四起,於陶大人而言面子上必是不好看的,陛下別為著臣妾的幾分委屈惹得君臣生隙。”

“何至於如此?”他並無所謂地搖頭,略作忖度,卻也有所退讓,“那就將她褫奪封號,降為正九品良使,搬出霜華宮,不再礙你的眼,如何?”

“這樣便好。”她笑起來,大松口氣。

他的食指刮過她的鼻尖,輕輕嘖聲:“她性子跋扈不容人,連朕都多有耳聞。你如今這樣發善心,來日若吃了虧,可不要來與朕哭。”

“臣妾才不是那種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她心口反駁,嬌嗔的樣子卻堪堪就是個尚不懂事的小姑娘。

他不禁又笑一聲,遂坐起身:“朕要上朝,你多睡一會兒。”說罷已徑自踩上鞋子。

宮人們聞得聲響,魚貫而入,可他沒有在寢殿多做停留,道了聲“去寢殿”,就向外走去。領頭地王敬忠聞言一怔,不由掃了眼徐思婉,心裏拿捏著帝王的喜惡,口吻變得恭敬又客氣:“才人娘子好生歇息。”

“恭送陛下。”徐思婉嬌聲而道,含笑撐著身目送他離開。待他出了殿門,她就躺回去,卻也無心再睡,安心靜聽外面的聲響。

等他徹底離了紫宸殿前去上朝,她便也起了床,揚音喚了一聲,外面的宮人就進屋來,為首的女官銜笑寒暄:“娘子不再歇一歇了?”

徐思婉定睛一看,正是昨晚沐浴後為她梳頭的那一位。

“不了。”她坐起身,和善道,“還要去向皇後娘娘敬茶,不能遲了。”

說話間兩名宮女已然上前,幫她穿上幹凈的寢衣,又扶她去妝台前梳妝。她落座,那女官執起木梳,一下下耐心地梳起來,口中贊道:“娘子這一頭青絲養得真好,又黑又亮,柔軟順滑。”

徐思婉靜靜地從鏡中看了她一眼。昨晚她可不曾有過這樣多的話,想來是後來與花晨聊得投機,便也與她多了兩分親近。

徐思婉蘊起笑容:“還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奴婢年紀癡長娘子幾歲,不敢當娘子一聲姐姐。”女官笑著低頭,“娘子喚奴婢芳怡便是。”

徐思婉點點頭:“這兩日有勞了。”

“奴婢分內之職,娘子不必客氣。”芳怡一哂,頓了頓,告訴她,“陛下方才特意吩咐,讓太醫院差醫女去為娘子舒經活絡,娘子去向皇後娘娘問了安就別去別的地方了。”

“……好。”徐思婉應聲,這回實打實地臉紅了一陣。那些房中秘事被透給宮人,哪怕只是知道個一分兩分,也總歸有些讓人難為情了。

梳妝妥當時剛剛卯時四刻,徐思婉離了紫宸殿,匆匆趕往長秋宮,去向皇後問安。

當今皇後身體不濟,妃嬪只需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去晨省昏定,但首次侍寢的嬪妃需額外去磕個頭、再向皇後敬一盞茶,與民間向當家主母敬妾室茶的禮數多有些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