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有一輩子的時間

許毅低眉望著林星陌。

臥室柔和的燈光下, 青年淺藍色的眼睛是那樣美，散發溫柔的光，像蔚藍大海, 深邃迷人又帶著包容。

他說, 他不希望看到他難過。

為了遷就他, 以後可以不睡沙發，只跟他一起睡……

盡管最後一句話聽著有些歧義, 但許毅發誓，他並沒有想歪。

他只是感覺心臟砰砰地跳。

許毅忍不住撫上林星陌的臉頰，幽深的墨瞳注視著他, 問出自己一直想問，卻不曾問出口的問題。

“陌陌, 你是喜歡我的吧？”

他或許不應該有這樣的疑問，畢竟兩個人已經發生過那樣親密的關系，但……

許毅的心中還是會不安。

他漸漸能夠察覺到, 林星陌的與眾不同。

陌陌的思維邏輯和情感反饋方式，似乎與常人不太一樣，並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代溝，就是……

許毅也說不上來。

或許，他對兒時記憶的遺忘, 並不完全是因為年紀太小了。

許毅想到了PTSD（創傷後應急障礙）。

林星陌的情況, 跟這種症狀是很像的——

在那麽小的兒時，就親眼目睹了最親近的人慘死在自己面前, 又在醫院手術室外的長廊上, 渾身沾染著親人的鮮血, 獨自等待了一宿。

這是怎樣的一種痛苦？光是想象都想象不出來。

許毅覺得, 就算是他, 估計也沒辦法承受這樣的傷痛，更何況是年僅五歲的陌陌？年幼的他為了保護自己而選擇遺忘，是很正常的。

所以，在重遇之後，發現他已經忘記了童年的一切，許毅雖然感到落寞，但也沒想過要讓他重新記起來。

然而相處過後，他發現林星陌的症狀，似乎並不只是失憶這樣簡單。

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會只有在沙發上才能睡得著嗎？那樣逼仄狹小的空間，需要用蜷縮的姿勢才能睡下，連翻個身都很困難。

這似乎已經說明了林星陌的狀態。

許毅的心中愈發疼痛，望著林星陌的眼神也愈發溫柔。

而林星陌，他回望著許毅，看著他那雙好看的黑眸中，屬於自己的倒影，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他是喜歡許毅的嗎？

林星陌想了想，發現自己也不知道。

喜歡……

是什麽樣的一種情緒呢？

林星陌有些茫然，他望著許毅期待的眼神，張了張口，“我……”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屬於他自己的那套邏輯中，最近加入了一些新的東西……

如果是以往，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但是現在，在說出口之前，他會先考慮，這些話會不會讓許毅感到難過。

他不想讓許毅再露出那種難過的表情。

許毅看出了他眼底的迷茫，但他並沒有像林星陌想的那樣，流露任何難過痛苦的神情。

他只是伸出手，輕輕地將青年擁進懷裏，在他的臉側吻了吻，聲音輕柔地說：“你可以慢慢想，不用急著回答。”

“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就算林星陌一直想不通，永遠沒辦法真正地回應他的感情，許毅也不會再放手了。

從那天，他跑回來找他的那一天起，許毅就沒想過再放開他了。

而被他抱住的林星陌，僵硬的脊背慢慢地放松了下來，他伸手回抱住他，靠在許毅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安心地閉上眼睛。

“嗯。”他點了點頭。

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他可以慢慢來，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喜歡”，是什麽樣的一種情緒……

兩人安靜地抱了一會，林星陌漸漸困了。

許毅便抱著他躺進了被窩裏。

感覺到溫暖柔軟的床，半睡半醒的林星陌，便自動調整好了姿勢。

他靠在許毅結實的胸膛，瘦長的腿擠進許毅的，然後纏住了他的一條腿，親密無間。

看著他八爪魚一樣的睡姿，許毅無奈地笑了笑，感覺在這樣的刺激下，他的雙腿或許真的能好得更快一些。

最後，他熄了燈。

在一陣窸窣聲過後，夜晚安謐了下來，只有窗外再次下起了鵝毛大雪，撲簌簌的，卻絲毫影響不了主臥中的溫暖。

林星陌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次，他並沒有夢到任何景象，只是有一種沐浴在陽光下的感覺，那樣的溫暖，讓他舒服地翻了個身。

然後……

一種失重感傳來，林星陌被驚醒了。

在身體即將往下墜落時，他迅速翻了個身，靈活地翻轉過來，爪子扒拉住了棉被，這才穩住身形，終於避免了一場悲劇。

林星陌微微喘著氣，看到自己毛絨絨的爪子，他的表現已經非常冷靜和淡定了。

腦袋擡起，眼睛看了看周圍，不出意料，這裏是小許毅的房間。

而他正躺在床沿邊，剛剛因為翻了個身，而差一點摔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