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許辭這句話實在有些語出驚人,正在拿筆做記錄的李正正手指一用力,筆尖頓時劃破了紙張。

下意識看了身邊的祁臧一眼。

祁臧倒沒什麽反應,他看向許辭的目光從容裏透著審視,除此以外看不出其他情緒。

許辭與這樣的祁臧對視片刻,倒是把目光投向了李正正。“祁警官還沒見過朱秀,但你今天是見過的。”

“啊?對。朱秀怎麽了?”李正正沒想到許辭會突然對自己發問。

許辭再問:“有沒有發現她哪裏不對?”

在感覺到身邊祁臧的目光望過來後,李正正一愣,繼而臉都紅了。

搞什麽呢?

怎麽許辭像是警察,我像是被審問的嫌疑人?

哪有這樣的道理?

但李正正想了想,除了感覺朱秀沒休息好、受沖擊太大至今臉色蒼白外,他還真想不出什麽明顯的異常。

李正正下意識清了嗓子,還沒能說什麽,許辭已重新看向祁臧,淡淡笑著道:“看來你們做的工作還不到位。我們每年交很多稅養你們,警官們可別讓我們失望。”

許辭的語氣有些輕描淡寫,但話語裏藏著明顯的嘲弄。

李正正立刻有些惱了,祁臧倒是面無表情。

“開個玩笑。兩位別介意。作為公民的我們敢放心掙錢,那是因為有你們在負重前行,其實我非常佩服你們。”

許辭眼裏浮現些許揶揄,或許還有幾分挑釁。

看著這樣的他,一直不動如山的祁臧總算皺眉。

盡管外貌太過相似,但他發現眼前的人已經跟許辭越來越不像了。

許辭給祁臧的印象,基本跟盛夏、少年、檸檬水這樣的美好意象相關。他身上學術氣息很重,不拿槍的時候完全不像警察,像是學者,又或者實驗室裏的研究員。

如果說回憶是一個名為美好的濾鏡。每次回憶,那層濾鏡就會厚一分。

這麽多年一遍又一遍的回憶過來,重重濾鏡裏的許辭,就跟眼前人差距更遠了。

眼前這個叫謝橋的,說話圓滑、滴水不漏,一副被爾虞我詐的商場浸淫已久的模樣,很容易讓人心生戒備。他那略顯輕浮的舉動與話語,也很難讓人心生好感。

祁臧輪廓分明的五官本就顯得鋒利,在他徹底嚴肅下來的時候,五官淩厲感就格外明顯。

他的口吻也嚴厲了很多。“事關生死命案,還請謝先生嚴肅一些。”

擡起眼瞼,與祁臧對視片刻,許辭面上的笑意褪去,開口道:“最近都是32度左右的天氣,所有人都穿著短袖,可朱秀一直穿著長袖,還戴著絲巾。商場內有空調,怕冷的女生這麽做倒也無妨,可她在戶外也這樣,就比較奇怪了。此外,她在人前習慣性地做一個拉領口、拉衣袖的動作,像是生怕別人發現什麽。

“觀察到這個異常,我就讓一位女同事幫我注意了一下。果然,在更衣室,她找機會看到,朱秀的胳膊、脖頸位置都有很嚴重的淤紫。我懷疑朱秀遭到了家暴。她沒有結婚,那麽多半是男朋友造成的。”

祁臧問:“這跟兇案的關聯在哪裏?”

許辭反問:“你對朱秀這種超市財務的工作性質,了解多少?”

祁臧:“管錢、管賬?”

超市的主要收入當然來自銷售商品。現在通過掃碼支付的人越來越多,現金相對較少。但北水店位於寸土寸金、土豪遍地的老城區市中心,又經常搞充值返現的活動,每日收到的現金數額也就並不少。

通過掃碼、刷卡支付等購買商品,資金會進入北水店的電子賬戶。如果是現金購買,收銀員會在每日營業結束,把現金統一存到財務那裏,再由財務次日通過銀行存入門店賬戶。

在沒存進銀行前,現金會存放在保險箱裏,鑰匙由朱秀管。

解釋到這裏,許辭再道:“比如,某一天北水店收入一萬,可銀行卡上的數額只增加了5000。那是因為還有5000現金在保險箱裏,又或者在財務人員帶著去銀行存入的路上。祁警官能理解?”

祁臧點頭:“有所了解。體現在會計科目上,好像叫什麽‘在途資金’?如果……

“如果朱秀沒把那5000存進銀行,而是放進了自己的包裏,你們什麽時候才會發現?”

“祁警官果然很快抓到了關鍵。”

許辭道,“按理說,如果時刻都能核對每個門店的銷售收入和銀行卡上的流水,就能基本保證不出岔子。這項工作要麽需要特意安排員工時刻盯著,要麽得靠系統實現。

“不過公司的IT資源、人力資源都有限,目前還沒能做到實時對賬,我們集團總部對各分公司財務的對賬要求,是每半個月一次,並且只核對總額。這就給了朱秀操作空間。

“經過我的調查,朱秀每個月初會把一部分超市收到的現金拿走、挪為己用,等到了對賬日,再把錢放回公司填窟窿。她之前還錢一直很及時,也就始終沒被發現。這次我來做檢查,手工導數據做了核對,這才發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