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金河小區,10號公寓樓7層,702號房內。

這是許辭的住處之一。

起了個大早,許辭走到半開放式廚房內,用手搖咖啡機為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有條不紊地將吐司放進面包機加熱,再煎了個蛋,煮了一小份意面,用黃油炒了點番茄肉末淋在了面上,最後搭配上一朵水煮過的西藍花。

早餐擺上桌,顯得非常精致,連雞蛋的形狀都圓得非常規則。那是因為他煎蛋的時候特意用了模具。

吃過早餐,洗碗收拾過桌子,許辭再緩緩走進書房,順便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那是他上周六在別墅浴室門口拍攝的兇案現場。

許辭在看浴缸上方墻上的血字——

殺掉你,吃掉你。

我的身體裏有你,身體外也有你。

你陪著我,我陪著你,我們就這樣一起死去。

放下手機,許辭拉開書櫃上的玻璃門,在一堆書籍和筆記本中翻找了片刻,拿出一幅畫。

那是一幅粗制濫造的畫,線條淩亂、非常不整潔,像是非專業人士的隨手塗鴉。

不過勉強可以看出來上面畫的什麽——

一個男女莫辨的人躺在地上,他的肚子非常大,呈鼓起的狀態,肚皮是敞開的,像是懷孕的時候被刀子生生割了開來。

敞開的肚子內,肉色與鮮血之間,站著一個小孩,他的五官有些模糊,面上沒有一絲笑容,目光說不上是冷漠還是空洞。

黑與紅,是這幅畫的主色調。

配合著淩亂的線條,整幅畫看上去十分壓抑。

這幅畫許辭非常熟悉。

那是在心理咨詢室裏,他在心理醫生的引導下一筆筆親自畫出來的。

事後,心理醫生試圖根據畫的內容診斷他的心理狀態。

她問許辭:“你畫的小孩,代表你自己嗎?”

許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也許吧。這得由你來告訴我。我只是單純畫下我腦子裏剛才有過的畫面。我不能解析我自己的心理。”

“那麽在你看來,小孩旁邊的成人屍體,是男還是女?”心理醫生繼續問,“你認為他是小孩的母親嗎?”

……

那日診斷的最後,許辭看著心理醫生,當著做診療記錄用的攝影鏡頭的面,開口道:“我的身體裏有你,身體外也有你。你陪著我,我陪著你,我們就這樣一起死去。”

出現在白雲山別墅兇案現場的句子,居然和多年前自己在心理醫生那裏說過的話有很大的重合。

許辭的眉頭淺淺蹙了一下。

之後他拉開抽屜,找出一枚打火機,直接把這幅舊畫燒掉了。

燒完畫,看一眼時間,許辭從書桌上拿起一個望遠鏡,走到了客廳裏拉著窗紗的窗戶前。

把窗紗稍微拉開一點縫隙,許辭舉起望遠鏡往兩條街外的地方望去——那裏赫然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辦公大樓。

大概等了20分鐘,許辭看見一輛尾號57的越野車風馳電掣離開大院,再迅速在自己的視線裏遠離。

那是祁臧的車。

越野車很快看不見了,許辭雙眼輕輕眯了一下,旋即緩緩放下望遠鏡。

擡手關窗戶的時候,右手指尖卻猝不及防感到一陣電流,震得他猝不及防收回手,整條手臂都感覺到了輕微的麻癢,數秒後才消失。

在家的時候,許辭習慣性左手帶著絕緣指套,右手則沒有任何保護裝置。

他在家裏的窗戶、房門、櫃子等地方都放了特殊的弱電裝置,如果右手碰觸,就會發生觸電反應。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刺激,會讓他記得,他要時時刻刻用左手。

許辭這是為了強行將自己變成左撇子。

多年有意無意的訓練下來,他已經很少出錯了。但剛才一不小心晃了一下神,居然下意識又先出了右手。

皺著眉盯向自己的右手,許辭將它握成拳又松開,來回做了幾下這個動作後,他的手機響了。

轉身走到茶幾邊,許辭看見手機來電顯示寫著“孟宇”這兩個字。

摘掉絕緣指套,他用左手接起了電話。

孟宇,這是許辭的助理。

這回他跟著許辭去到北水店做審計檢查,本來也打算跟著去別墅團建,但想著這回檢查的審計報告連開頭都沒寫,也就留在了北水店的辦公區加班。他怎麽也沒想到,團建中途居然會出現命案。

“謝總,您今天來北水店麽?還是說你想休息?”

許辭道:“去北水店。把審計工作收尾,還得做內部調查。”

“內部調查……?”孟宇很快反應過來什麽,“我明白了。”

看來許辭不認為那是一起自殺案,而是一場兇殺案。

兇手殺完人不走,反而裝沒事人似的留在現場,這種事小說、電影裏多,現實裏卻並不常見。

但凡事就怕萬一,萬一他們這群員工裏還真有一個這樣的兇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