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接了聖旨的柳家上下都沒有半分喜氣,帝王的這道聖旨可不像是福,反倒跟催命符似的。

誰家會在小姐病重之時收到關於小姐這麽隆重的聖旨?

怎說也得等病好。

如今這怕不是盼著好罷。

“聖旨已下,也只能如此。”

柳老丞相想著那道聖旨無奈的嘆了口氣,又將視線投向不遠處在小孫女閨房外等候著的數多太醫,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旁的多說無益,只盼檸兒的病情能有所好轉。”

“願是如此最好。”

柳老太太也跟著嘆了口氣,她這幾日也常去看望小檸兒,可憐見的,那平日裏健康活潑得不行的小人兒怎就變成如今這臥床不起的模樣呢?

早知如此,她也跟著去安長寺,拘著小檸兒,不許她往山裏跑,就不會淋了雨更不必經受這災苦。

柳博成匆匆存放好聖旨,一過來就聽到這話,連忙開口安撫道:“且看太醫診治如何說罷,父親母親莫心急,連您二位都慌了,老太君與三弟還有三妹恐怕就更是不安。”

說完,又接著有要事要談,將柳老丞相喊到書房中。

前些日子是毅兒將病重的小九檸從安長寺帶回,說是九檸已經在寺裏病了好幾日,旁的卻只字未提。倒是然兒回來的時候提到過本想帶回九檸,卻因安長寺閉門不見客,又收到長兄之信,只能作罷。

如今聖旨說是帝王在寺中對小九檸一見傾心。

算算日子。

那些個時日帝王正好不在宮中。

他的孩子他自然是了解的,毅兒回來後閉口不提帝王之事,而這幾年毅兒深得重用向來伴在帝王左右,恐怕在安長寺時……

柳博成微微垂眸,思考片刻,並沒有同柳老丞相商討此事,而是改換成了朝中旁的那些要事。

連他都能猜出來,父親自然早就知曉,便也無需多說。

家中雖多了位皇後,可按著皇帝的脾性以及九檸目前那身體來看,恐怕也不過是帝王的權衡之策。即便如此,也代表著帝王是實實在在想重用起他柳家。

至少目前來說,確是如此。

朝廷上勢力如何變動,與病床上掙紮著的柳九檸沒有多大關系。

太醫很快就輪流診治完畢,大概是因為此時柳九檸身上已經多了個未來皇後的身份,給出的答案比之前還要模棱兩可,只說要繼續接受診治,至於能不能治好,那是半句都沒提。

只不過與之前喝那些湯湯水水不同,這次太醫院還打算加上藥浴與針灸。

正好院中早些年就有不少為後妃準備的女醫,皆是醫術不凡,便直接留在柳府中,以便照顧著病重的柳九檸。

如此又是藥浴又是紮針,昏昏沉沉的柳九檸依舊還是那個老樣子,說實話,還能活著全靠一口氣在撐著。

她,就是不想死。

求生欲極強的她在某個中午猛然睜開了雙眼,抓著正在為她診治的女醫的胳膊,用力力氣說道:“我想,吃顆糖!”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苦到她感覺自己就是一碗行走的中藥湯。

“我的乖兒,你快些好起來,好起來就能吃糖了。”

憔悴不少的謝丹雪一聽到動靜,連忙快步從榻上跑到了床邊,她將女兒那根本就沒有幾分力氣的手輕輕握在了手心,如同哄著少時的孩子那般,輕聲繼續說道,“可要喝些甜粥?糖是暫且不能吃的,母親給你打些甜粥,嘗嘗味道可好?”

她知道孩子苦,能不苦嗎?母子連心,她的心是跟著苦的。

柳九檸見自家母親比上次清醒時見著的還要瘦弱,連忙乖巧不少,輕聲說道:“那母親你給我備著糖,我很快就好了。”

許是心頭那惦掛著糖的執念褪去不少,睡意又漸漸籠了上來。

她其實不想睡過去,好不容易睜眼說上話了,再睡過去,誰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特別是剛剛自己說的那幾句聽起來就好似遺言似的。

想到這,柳九檸極力維持著清醒,繼續說道:“我記得這幾日院裏桃花也要開了,母親明日為我摘幾只養在屋裏,也莫要忘記讓丫鬟們摘些葉,留做桃花酥……”

她叨叨絮絮講了一大堆。

越說越覺得氣氛淒涼悲慘,連自家母親都好像開始忍不住掉眼淚。

不得不默默閉上了嘴。

柳九檸視線落在自己手中那串繞著都寬松不少的佛珠,想起了老和尚跟小和尚,又想起小和尚的蜜棗,便摸著手上的佛珠,對自家母親笑著說道:“娘,過幾日為我送包蜜棗給小和尚,他之前可是把自己偷偷藏著的棗都送給我壓……”

話才剛說到半。

也不知是串著佛珠的繩子太過劣質,還是旁的什麽,她竟將手上的佛珠給扯斷了。

見著這幕,謝丹雪嚇得臉都白了。

淚水就像是方才佛珠散落那般,一滴又一滴的掉在柳九檸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