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太陽西下,讓大地鋪上了一層淺橙色的光。

狹小的平房裏靜默的可怕,只偶爾能夠聽到男人那吭哧吭哧的劇烈喘息聲。

蔣天瑜端坐在破舊的餐桌旁,低垂著眼,看著此時猶如蝦米一般弓著背蜷縮在地上的男人。

崔永福那張原本就黑黢黢的臉,這會兒仿若是一個又黑又紫的茄子,大張著的嘴讓他看起來像是一條離開了水的魚。

“差不多得了,之前你打過我那麽多回,我也沒像你這樣不爭氣。”蔣天瑜拿起瓷碗抿了一口水,皺眉開了口,順便將對方以前在施暴完經常對張寶珠說的話給還了回去。

“你……你……”男人用手肘撐地,艱難的擡了擡頭,額頭上腫起來的雞蛋大的包襯的他愈發滑稽:“你不是寶珠,你到底是誰?!”

張寶珠和他同床共枕了多年,對方是個什麽樣子的性格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這些年來女人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溫吞性子,怎麽可能短短一天就變化如此之大?!

面對他的質疑,蔣天瑜沒有即刻回答,反而是站起了身,緩步走到了對方身前蹲下。

伸出手拍了拍崔永福的肩膀,在看到他下意識的一個瑟縮後,她頗為滿意的翹起了唇角:“老公,你說什麽呢?我不是張寶珠還能是誰?”

那聲‘老公’重音咬的極為奇怪,配著女人那黑透了的瞳孔及周圍逐漸暗下來的光線,讓男人的額間一下子就生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內,似乎有無數怪力亂神的可能性從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

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眼下蔣天瑜早就脫下了最外面的黑色棉服,只穿著內裏的那件米色修身小衫。

兩邊的衣服袖子高高挽起,不算白皙的雙臂上布滿了青紫交錯的瘀傷。

崔永福徹底有些懵了,那些刺眼的傷痕正是他前天對張寶珠施暴的最好證據,所以眼前的這個人當真就是他老婆?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看看,這一身的臭汗臟死了,還不快起來去洗洗?”蔣天瑜復又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眼底帶著深深的嫌棄:“還是說我打了你,你要報警?”

說話間,她動作十分熟練的掏出手機遞到了對方的面前,面上一片坦然。

不過按照她過往的經驗,這種只知道對女人重拳出擊的大半都是隱藏很深的慫貨,再加上都是他們先動的手,必然不會選擇報警。

意料之中的,崔永福的頭往後仰了仰,訕笑道:“寶珠,你說什麽呢?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上牙不碰下牙的?再說這是家務事,警察才不會管哩!”

說罷,他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挪蹭到了床邊。

而在他身後的蔣天瑜則是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的動作,眸光微閃,隨即垂了眼皮掩去了眼底的疑惑。

這人的接受能力未免太強了點,還是說日常酗酒的人腦神經都異於常人的粗壯?

回想著對方之前的那副混不吝的模樣,難道他是真傻?

她在動手之前就做好了相當多的心理準備,反正這具身體的的確確就是張寶珠的,再怎麽別人也無法從科學的角度發現任何的異常。

萬萬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是這樣的輕拿輕放。

收斂了胸前翻湧著的情緒,蔣天瑜的面色依舊平靜,不管對方這會兒心裏打著什麽主意,她只要以不變應萬變就好了。

小小的空間裏,二人相顧無言。

蔣天瑜從那台年頭久遠,甚至外表都已經泛了黃的冰箱裏翻出了一點掛面和幾根小青菜,給自己下了一碗樸素的湯面,全然沒有理會幾米開外的另一個人。

在經歷過剛剛的事後,崔永福不知是不是還沒回過神,神情呆楞的用臉盆裏的清水洗了兩把臉後,就這樣坐在床邊看著不遠處那道忙碌的身影。

完全不敢再像之前一樣對著女人吆五喝六,即便肚子因為空氣中彌漫著的飯香而咕嚕咕嚕直響,他也只是嘴唇動了動,最後放棄了。

這期間,原主張寶珠的手機響了,蔣天瑜還順便接了一個電話。

等到她把碗筷都收拾妥當後,一回頭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了門邊的崔永福。

“都這樣了,還出去喝?”

正想要拉開門栓的男人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的一激靈,手搭在門把手上,扭過頭笑的十分尷尬:“寶珠,我和朋友都約好了,但你如果不願意讓我去,我待會就給他們打個電話……”

蔣天瑜盯著對方那張堆笑的臉,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些零碎的記憶。

記憶並不連貫完整,大多數是一些夫妻二人過往相處的片段,充斥著男人的叫罵聲和女人的哀求啜泣聲。

在張寶珠的印象中,崔永福一周七天,大概有五六天都會出去和一群狐朋狗友廝混,拿著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在外面恣意揮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