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儀被他噎得滿臉通紅。

什麽叫他知道?他知道,然、然後呢?今晚該怎麽辦?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謝紓沒再說什麽了。

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明儀心亂如麻,整顆心砰砰然,思緒恍若飄在空中,迷迷糊糊地跟著謝紓出了宮,坐上回宜園的馬車。

馬車駛在大路中央,奔走的馬蹄聲伴著車輪壓過石子路發出清脆聲響傳入車廂,擾人心緒。

離宜園越近,明儀的心繃得越緊。

她心不在焉地望著車窗外朦朧夜色,眼角余光卻悄悄落在謝紓身上。

他的手修長幹凈,指節分明,拿筆或是握劍都格外好看,明儀眼睫微顫,記起他的五指也曾輕柔沒入她長發間,勾連交纏。

她呼吸促了瞬,目光微移,恰落在他從來都扣得嚴絲合縫的衣襟上。

再往上是他的唇,薄而精致,在她記憶中,他的唇與他周身疏冷氣質相反,異常溫熱而柔軟。

明儀想到一會兒也許要做的事,手心不由自主一緊。

“你在看什麽?”謝紓似察覺到她的視線,忽出聲問道。

“沒什麽……”明儀裝作沒看他的樣子望向窗外,雙頰籠上了一層淡粉的薄霧,“月色真美。”

謝紓幽幽地瞥她一眼:“外邊正下雨,沒有月亮。”

明儀一口氣堵在了喉嚨口:“……”

托他不解風情的福,明儀焦灼的心緒緩了緩。可沒過多久,宜園便到了,方才平復下來的心,立時復又忐忑了起來。

兩人一道下了馬車,走進宜園。

明儀的侍女雲鶯迎了出來,恭敬地朝明儀道:“婢已為殿下備好了水,殿下可要先去沐浴?”

其實明儀每回外出回府後都是要沐浴的,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只是今夜“沐浴”似乎多了一層別樣的意味。

明儀掙紮了片刻,紅著臉低聲道:“要……”

這話一出口,她臊得慌,心砰砰直跳,擡眼去瞧一旁的謝紓,輕問:“你呢?”

要不要也先沐浴一番。

“我去書房。”謝紓不疾不徐地道,“還有折子沒看完。”

明儀一愣:“啊?”那今晚……

“你很著急?”謝紓低頭看她。

明儀噎了噎,羞憤地握緊手心,心裏一陣別扭,撇開頭咬牙切齒地否認:“我沒有。”

謝紓淡笑了聲,只看著她不說話。

明儀忿忿:“你看什麽看?”

謝紓忽想起方才在假山邊的情形,戲謔了一句:“好看。”

明儀紅了臉:“……”

長春院西側凈室,雕花石壁砌成的浴池內,盛滿熱水,水汽氤氳滿室。

明儀由雲鶯和玉梨伺候著褪下衣裳釵鬟。烏黑柔軟的長發如瀑般披散了下來,落在她細膩白凈的肩上。

溫熱的池水漫過她的肩膀,明儀靠著石壁泡在浴水中,臉頰被蒸得微紅,纖長的眼睫上掛滿凝結的水珠,細碎晶瑩。

水珠模糊了視線,明儀悄然嘆了一聲,回想起和謝紓僅有的那次。

三年前那場大宴上,一直在大慈恩寺禮佛的皇祖母難得回宮參宴,她原本一直陪伴在祖母身側。

宴飲間觥籌交錯,也不知是飲了誰遞來的酒,整個人開始變得不對勁,後來又莫名其妙進了偏殿。

昏昏沉沉,天旋地轉,吐息漸快,喉嚨發幹。她覺得自己像極了一條缺水的魚。

不久,謝紓推門進來。

她不知道謝紓為何會在這個時候來偏殿,也無力去思考前因後果,心緒翻滾煎熬,最後放棄了驕傲,伸手摟住了他的月要。

眼淚抑制不住從眼眶溢出,浸透了他的衣襟。

接下來事情開始不受控制。他們去了榻上。

明儀分不清他清不清醒,混沌間她聽見謝紓跟她說:“明儀,我們成親吧。”

那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諱。

緊接著便是“噗啾”一聲,明儀痛得驚呼出聲,從此他們的命運緊緊結合在了一起。

無關心悅與否。

就在那一瞬間,明儀滿腦子都是他曾經回絕過她的話——

“臣想尋個合適的妻子。”

可惜他沒能如願。

明儀結束這段回想,不知怎的心裏有種散不去的失落。

雲鶯往浴池裏撒了一些新鮮的玫瑰花瓣,待明儀沐浴得差不多了,又取來滴了香露的帕子,替她擦幹身上水漬,抹上珍珠末制成的香膏。

玉梨捧著三件幹凈寢衣進來,讓明儀選穿哪件,有八彩織金軟緞的,素白單絲羅的,還有紫色絲綢的。

明儀掃了眼寢衣,吩咐道:“這些都不成,去取件藕荷色的過來。”

好不容易換好了寢衣,明儀又覺得:“我的指甲看著有些長,還需修一修。”免得一會兒抓傷人。

等修完了指甲,她又挑剔道:“慢著,我的頭發好似還未幹?”一會兒沾濕了臥榻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