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顧姣被人領著往府中走。

弄琴跟在她身邊, 李媽媽在一旁領路,旁邊還跟著幾個丫鬟,路上李媽媽詢問起顧姣的來因, 閑話家常般一問, 那雙精明的眼中卻有打量,她心裏是有疑慮的,總覺得這位顧家的小姐這趟來得有些莫名。

倒也的確是該疑慮, 畢竟顧姣與蔣道歌實在不算熟悉, 拐著彎的親戚,跟著顧錦喊一聲“姨媽”的情分,還只見過一、兩次面, 突然登門造訪,委實讓人覺得吃驚。

好在顧姣來時就已經想過, 這會聽人詢問也只是盈盈笑道:“原本是要去金陵的,想著阿錦以前和我說過開封的小吃, 正好路過就來看看。”

這個時候顧姣這張臉就很有說服力了。

天生一張娃娃臉配著這雙黑白分明恍如孩子般的眼睛,讓人不自覺就會相信她說的所有話, 但凡換個其他性子的人說這樣的話, 都不會讓人相信,會覺得她有所圖謀, 可偏偏是顧姣, 她就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即使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 也依舊天真爛漫讓人覺得她還是那個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孩子。

於是她說吃喝, 說遊玩, 像個頑劣貪圖熱鬧的小孩, 旁人皆深信不疑。

“而且——”

顧姣說到這忽然一頓, 跟著長長嘆了口氣,“媽媽也看到我那些護衛了,他們都是爹爹的親衛,從前在開平衛沒拘沒束慣了,今天一來就在城門口鬧了事,我怕去住客棧,他們回頭被人問責再鬧出什麽事,我回去不好跟爹爹交待。”

這是避難來了。

倒是比先前的理由更加讓人信服。

若說李媽媽先前還有幾分疑慮,此時是一點都沒了,她臉上掛著親和的笑容,嘴裏也跟著笑道:“這有什麽,我們何府別的沒有,房間多的是,姑娘想住幾天就住幾天,我們夫人也盼著有個親近的人過來說說話,就是這日子實在不巧。”她說到這也長嘆了口氣。

顧姣原本想借機問問何大人的死因,前面卻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循著聲音往前看,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穿著一身孝服,頭上還戴著一朵白花,削肩細腰芙蓉面,烏鴉鴉的雲髻下是一張即便不施脂粉也風流怡人的臉,身邊有人在拉扯她,她卻死死抱著旁邊的紅木柱子,哭得梨花帶雨,“老爺,您看看,您才去多久,這群人就這樣作踐我!您怎麽不把我一起帶走?您就這樣一走了之,讓我以後怎麽活啊,還不如就讓我隨您一道去了!”

顧姣來之前就從四叔口中知道這位何大人有一妻一妾,看女人這副模樣,想來就是那位姓柳的姨娘了。

那柳姨娘顯然也看到了顧姣。

於是哭得更加慘烈,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擺出一副隨時要追隨何大人去的模樣。

李媽媽身邊的丫鬟看著這副情形就沒好氣啐道:“這個騷浪蹄子又在做戲!”

李媽媽原本也看著那邊擰著眉,心情很不愉快,忽然聽到這麽一句,她眉心突兀地跳了下,余光一瞥身邊的顧姣,當即轉過臉怒斥道:“誰教你的規矩,滿嘴汙言穢語!”

那丫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家裏來客人了,她稚嫩的小臉微微發白,身子打擺為自己的失言而討饒。

李媽媽冷臉看著她,訓斥一番後讓人帶丫鬟下去,而後才對著顧姣賠禮道:“家裏下人不懂規矩,您莫怪。”

顧姣自然說沒事,心裏卻動了心思,問李媽媽,“這是府裏的姨娘?”

李媽媽聽到這話,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她是蔣道歌的奶娘,自幼喂養蔣道歌長大,又跟著她從蔣家嫁到這邊,蔣道歌有多少委屈,她最是清楚。

早些年夫人和老爺雖然有爭執,但到底也安安生生過著日子,偏偏三年前,老爺突然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再一查竟然還是瘦馬出生,夫人跟老爺大吵一架也沒能把人弄出去,反倒是讓老爺更加護著那個女人了。

這三年,夫妻倆就跟成了陌路人,除非必要的場合,兩人從來不會有過多的接觸,要不是夫人手段高,這姓柳的小賤人又只是個只有顏色沒腦子的玩意,這何府恐怕都要換人當家了。

想到夫人這一千個日夜裏是怎麽一點點消磨自己的感情變成如今這副對什麽都不冷不熱的模樣,她就恨得直咬牙,要不是怕傳出對夫人不好的名聲,她早就私下收拾這個女人了!

家醜不可外揚,她知道夫人最要面子,可同樣,她也清楚這個柳氏就是掐準夫人要面子才故意三番五次這樣出來折騰,為得就是怕夫人私下把她處理掉。

可她實在是太高看自己了。

她家夫人一向心高氣傲,當初縱使惡心她也只是跟老爺斷絕,對於這樣一個上不了台面的玩意,還不足以讓她臟了自己的手。

可她家夫人不願跟這個女人計較,她卻不想讓她肆意敗壞夫人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