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顧姣不知道今天是七夕, 自然也就忘了今天還是她的生辰。

趙長璟找過來的時候,她正在自己的船艙練字,她打小能堅持的事情不多, 滿打滿算堅持到現在的除了女紅也就是練字了, 但凡沒什麽特殊的事,她每天都會抽出一個時辰用來練字。

門被人敲響,顧姣以為是弄琴, 頭也不擡說了句, “進。”

手上動作依舊不停。

門被人從外頭打開,卻沒有腳步聲傳來,顧姣便知道來人不是弄琴, 應該是四叔……三層就他們幾個人,崖時天天守在外頭, 無事絕對不會來打擾她,至於曹護衛, 他若是來,絕對早在外頭“顧小姐顧小姐”的喊上了。

只可能是四叔。

她擡頭。

果然看到四叔站在門外。

今日依舊是個艷陽天, 四叔穿著一身竹葉紋杭綢直裰, 依舊是一副普通文人的打扮,可這世上哪個文人有他這樣的風姿?只靜靜站在那便讓人移不開眼。

“四叔!”

顧姣笑著喊人, 手裏的毛筆也放到了一旁的筆架上。

趙長璟迎著她的笑顏, 唇角也不由彎了一些,他輕輕嗯了一聲, 沒進來, 依舊站在門外, 目光倒是落在了她面前的長桌上, 她桌上的那套文房四寶和給他準備的那套一樣, 離得遠,他看不清紙上的內容,只依稀從輪廓感覺出她的字不錯,也能感覺出那不是時下女子常寫的簪花小楷。

“在練字?”

他收回目光問顧姣。

顧姣點了點頭,“正好沒事,就練一會。”

她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從小就是拿著四叔的字帖臨摹,如今正主就在她的面前,她難免有些緊張,想把紙張蓋起來,生怕他瞧見,卻又忍不住想讓四叔幫她看看。

以前在鹿鳴書院上學的時候,教書的袁先生把四叔的墨寶奉為至寶,每次罰他們抄寫都要求臨摹四叔的字,她又一貫認真,別人糊弄了事,她卻一筆一畫寫得十分仔細,後來袁先生在課堂上時常誇她的字,她是那種有人誇就更想做好的性子,於是就這麽堅持了下來,別的女子都喜歡簪花小楷,她卻從未改過,一直拿著四叔的字帖臨摹。

近十年的時間,她這一手字和字帖上的字是越來越像了。

可她心裏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顧姣細白的手指輕輕捏著裙子,她猶豫了下,還是仰頭看著門外男人的眼睛小聲道:“四叔可以幫我看看嗎?”

除了那日顧姣生病,余後的日子,趙長璟再未踏入她的房間,平時不是喊人去自己船艙吃飯,就是在甲板上活動,原本這會過來也是想喊人去甲板說話。

其實不該進去的。

但看著顧姣那雙眼睛,趙長璟稍稍遲疑了一下便擡腳進去了,艙門卻依舊保持一個開著的模樣,並未合上。

他走到顧姣身邊。

顧姣很自然地讓開一點位置,等趙長璟低眸看字的時候,她便神色緊張地看著他。

四叔會認出來嗎?

她面上的神情比起當初在書院面對袁先生時還要緊張。

“你這字……”

聽到這一句,她更是心跳如擂,喉嚨都發緊了,她看著四叔面上罕見地露出了一抹驚訝的表情,然後看著他側頭朝她看來,與那雙漆黑如玉的眼眸對視,顧姣眼睫微垂,低聲解釋,“我們書院的袁先生很喜歡四叔的字,以前就總讓我們對著您的字帖臨摹。”

趙長璟想了下,“袁思鴻?”

顧姣點點頭,有些驚訝,“四叔認得袁先生?”

“我以前也在鹿鳴書院上過學,前些年回去的時候看他上過課,不過我與袁思鴻相識並不是因為這個,他與我是同年。”看著顧姣因為驚訝而瞪大的眼睛,趙長璟好笑,“怎麽這麽驚訝?”

顧姣吐了吐舌頭,小聲說,“就是覺得你們年紀差的太大了。”

袁先生都能做她的祖父了。

不過也正常,每三年一次的科考,上萬人中,有白發耄耋的老人,也有十幾歲的少年,想了想,四叔當年好像就是十八歲中的狀元,那個時候的四叔肯定很意氣風發,少年狀元郎,又是這樣的俊美,若不是他身份高,只怕榜下捉婿的都不會少。

可惜了,她沒能看到四叔穿著狀元服騎馬遊禦街的樣子,顧姣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遺憾。

又想起袁先生當年的誇贊,“滿天下的文人都沒有比趙大人更厲害的了,那可是咱們大夏百年都難出一個的六元郎。”

她那會還小,不清楚六元代表著什麽意思。

事後一問才知那是科舉這一路每一門都拔得頭籌的人,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的確百年難遇。

怪不得當年即使老國公故世,還是有不少官員向先帝陳情留用四叔,不想讓他平白耽誤三年。

只不過四叔拒絕了,沒開這個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