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沈岱得到了尤興海的傷情消息,已經確定他要摘除腺體。

摘除腺體不僅僅意味著尤興海要變成一個beta,對身體的損害也是不可逆的。AO與beta最大的不同,就是體內多了信息素這種激素,從一個人身體裏抹除掉任何激素,對健康的影響都是巨大的,甚至危及生命,AO在摘除腺體後,需要在之後的幾年裏通過注射激素和口服藥物來讓身體完成這一艱難的過度,中間可能產生各種並發症,身體機能大不如前,有些人甚至需要終身服藥。

一想到瞿末予在被刺傷腺體時,有可能面臨這麽嚴重的後果,沈岱就無法不動容。那一刻瞿末予一定是可以躲避的,但他選擇承受,是為了保護自己和丘丘,也或許是為了向自己補償,總之,這一選擇是瞿末予冒著巨大的危險對他展示的誠意。

還好,還好瞿末予正在康復,而尤興海……

想到尤興海,又想到沈秦,沈岱心中百感交集。以尤興海的傷情,沈秦的量刑肯定不會低,瞿末予的律師打算用精神疾病來辯護,最好的結果也要被關進精神病院,而且很可能再也不能出來。

沈秦的這一刀,恐怕已經想了很久了。沈秦最恨的就是尤興海始亂終棄,沒有標記他,後來找的那個騙子,也因為對方許諾標記他而對其言聽計從,結果一個又一個,遇人不淑。

也因為從自己的親生父親身上看到了太多的不堪,沈岱曾經有一段時間排斥自己omega的性別,對標記這一基因配種的行為頗為抵觸,可悲的是他違抗不了天性,在和瞿末予的種種糾纏中,他每每在自己身上看到沈秦的影子,就是他最痛苦、最羞恥的時刻。

幸而他最終沒有迷失在需要依靠他人來證明自我價值的幻境裏,但沈秦卻一輩子沒走出來。

或許讓尤興海失去腺體,失去標記任何一個人的能力,對於沈秦來說才算破除了折磨他一生的執念。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瞿末予已經在沈岱這兒住了一個星期——他賴著不走了。

瞿末予著實是很忙的,有開不完的會看不完的文件,經常還要出去應酬,而沈岱也經常加班,再加上要照顧丘丘,倆人確實在日常生活中缺少相處的時間,唯有住在一起,才能在工作社交之余最大程度的見面。

所以瞿末予軟磨硬泡,講道理帶耍賴的搬了過來,他來了,為了照顧他,蘭姨也搬了過來,本來這個大平層還有些空曠,這下熱鬧了起來。

和律師通完電話,沈岱沉默了好久,瞿末予就在一旁陪著他。

“聽起來律師還是很有信心的。”沈岱不太確定地問向瞿末予,“對吧?”

瞿末予點頭:“放心,我請的最好的律師,沈秦這份精神鑒定是在很早之前就有的,這個證據非常有利,律師說他有八成的把握,不會讓沈秦坐牢。”

沈岱喟嘆一聲:“我從小看著他和尤興海拉扯,看著他把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團糟,我一度懷疑標記到底有什麽意義,值得他這麽歇斯底裏。”

“我明白,他給了你一個很差的範例。”

“我周圍並沒有太多好的範例。”沈岱看著瞿末予,“比如你的父母,你的母親因為第一個孩子的事,一直不能原諒你的父親,可她又因為標記離不開他。”

“是啊,我小的時候,也怨她為什麽不陪我、不管我,後來我長大了,還遇到了你,更能明白她的為難。”

“所以我始終認為,標記不是最終答案。”

瞿末予摟住沈岱的肩膀:“你說得對,標記不是最終答案,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之間最深的連接是心。”

沈岱笑看了瞿末予一眼:“你是真的這麽認為,還是為了哄我才這麽說。”

“我真的這麽認為。我以前也覺得標記最重要,我也以為只要我肯給出標記,就是我的最大誠意,結果……”瞿末予無奈地一笑,“你不為所動,甚至說如果我標記你,你就把腺體摘掉,那句話對我的打擊特別大,大到你無法想象。”他永遠都不會告訴沈岱,他聽到這句話時,宛如驚雷貫體,他落荒而逃,跑到一個可以自由發泄的地方,釋放出了這輩子最多的信息素,甚至因為損耗過度在醫院躺了兩天。

沈岱對那天發生的事反而有些模糊,他當時處於混亂的發q期,又被欲望沖刷過身體和大腦,能勉強有連貫的記憶已經很不錯了,不過,那句話一定是基於本能……不,應該說,他的自我保護機制在那一刻超越了他瘋狂想要被標記的本能,拒絕了一個omega在發情q最渴望得到的東西。

“但我也是那天才明白,什麽才能真正打動你。”瞿末予感慨道。

沈岱深深地看著瞿末予。

瞿末予低頭湊近沈岱的臉,聲音放的低啞:“你這樣看著我,我會想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