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曹柔自告奮勇, 要充當急先鋒,領三千人馬殺宗元一個的落花流水。

大冷天的,曹國斌愣是急出一腦門子汗, “快消停點吧,官家沒追究你越權領兵就夠意思了, 你還在他面前來回晃悠,生怕他不治你的罪嗎?”

曹柔想不明白,“我明明替官家出了口惡氣, 怎的還要怪我?我是越權了,可我也殺了很多敵人呀!”

曹國斌低聲道:“許清私底下提醒我, 是柴家的私兵偽裝成遼人襲擊村子,故意引我們上當, 偏巧你就一腳踏了進去。

如果緩一緩,先將此事上報朝廷,說不定能以此為由戳破柴家的伎倆,給官家清算柴家提供一個恰好的時機。

曹柔臉白了白,語氣已經軟了,“他瞎說的吧,官家都沒說話。”

“廢話, 都到了不得不戰的地步了, 說這些,擎等著擾亂軍心嗎?站前斬將是兵家大忌,官家隱忍不發, 不代表他不在意!”

“可官家一直想滅了北遼, 讓咱大周北方邊境再無隱患, 我這也算間接幫了他……”

曹國斌只覺胸口悶得慌, “你聽聽你說的, 你自己信嗎?官家是想徹底擊潰北遼,可不是現在。”

官家不管不顧瘋狂追著宗元打,就是因為耗不起,必須速戰速決。拉鋸戰對大周沒有任何好處,再拖下去,待到春天回暖,柴家的水兵肯定會從海路攻進來。

表面上看是大周壓著北遼打,可實際上,邊防軍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傷亡,別說官家了,他都覺得窩火。

妹子殺的遼人本就無辜,邊防軍死去的兄弟更是毫無疑義的犧牲!

忍了又忍,看著妹妹泫然欲泣的臉,曹國斌不願妹妹再背負沉重的心理負擔,到底沒把這些話說出口。

曹柔終於開始害怕了,“那、那官家會不會討厭我?”

曹國斌的語氣透著十二分的無奈和疲憊,“妹子,你那點心思哥哥也明白,沒可能的,還是擔心擔心咱老曹家吧。唉,你越權領兵,那些兵也跟著你去了,別人眼裏邊防軍都快成曹家軍嘍,他們要是參你哥一本‘擁兵自重’,你哥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會的,官家一來邊防軍你就在身邊跟著,足足十年的情誼呢,除了許家兄弟,沒人比你聖眷更重。咱們曹家最是忠心,官家都看在眼裏呢,發落誰也不會發落咱家。”

曹柔不停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說給哥哥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對這個妹子,曹國斌是又頭疼,又心疼,只得再三叮囑:“你老老實實呆在後面,千萬低調行事,或者幹脆回家去。”

曹柔猶猶豫豫地問:“哥,我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錯誤?”

“天塌下來有哥頂著,不怕!”曹國斌摸摸妹妹的頭,轉身出了軍帳。

陽光透過窗子照進帳篷,恰好落在那柄桌刀上,刀刃泛著冷凝的金屬光澤,和金色的陽光交織在一起。

灰塵在光束中跳舞。

她的心也在光束中跳舞。

曹柔抱著桌刀,臉頰緊緊貼在冰冷的刀身上,似乎看見那個人騎在高頭大馬上,陽光照在他身上,黑色盔甲閃閃發光。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冰冷的刀上,無聲無息滑落,不留一絲痕跡。

凜冽的寒風卷著厚重的雲層,嘶吼著,翻滾著,從北面天空黑沉沉壓過來,眼看一場暴風雪是不可避免的了。

入夜,好一場大雪。

遼人彪悍,遼地的雪似乎也比大周兇猛,不是紛紛揚揚漫天而下的雪花片,而是風卷著雪,雪攜著風,以崩塌之勢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渾渾噩噩,蒼蒼茫茫,白毛風刮得旌旗東倒西歪,戰馬哆哆嗦嗦擠成一團,這樣的天氣,長在溫暖腹地的大周人顯然不適應。

連巡防的大周哨兵都躲進帳篷裏烤火去了。

風雪狂暴的嘶吼聲掩蓋住軍隊行進的聲音,人們低著頭,一步一滑,噴嘶著白氣,奮力在雪地裏前行。

宗元緊緊盯著前方的隘口,近了,近了,只要從這裏出去,謝景明就再也抓不住他。

等他喘過氣,非要狠狠咬下大周一口肉不可。

寒風淒厲地吼叫著,聽著像無數人在喊,“殺啊!殺啊!”

錯覺,一定是錯覺,一定是他太緊張了。

“前面,前面!”身旁的侍衛指著隘口驚恐地大叫。

宗元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山頭上響起“嘟嘟”的號角聲,緊接著,無數箭矢穿過雪霧,如俯沖的蒼鷹一般蓋過來。

遼人倒了一大片。

宗元目瞪口呆,什麽樣的臂力,什麽樣的長弓能沖破北遼的風雪?

“是弩車!”柴桂氣急敗壞叫道,“我道謝景明為什麽圍而不攻,原來是等著弩車。沒法子了,沖吧,沖出去幾個是幾個,總好過原地被射死強。”

謝景明立在山坡上,居高臨下看著柴桂,目光銳利如刀,冰冷似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