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青樓從來都是花錢沒數的銷金窟, 而汴河邊上的萬花樓則是京城最貴的風月場所。

杜倩奴是這裏的花魁,演一曲三兩金,侍奉一宴就要五兩金, 若想與共度春宵,光有錢不行, 還得看她瞧不瞧得上你。

今天顯然來了貴客,老鴇滿臉急色,“你可算回來了, 宋大官人都等老半天啦,再不回來, 幹脆叫別人伺候他得了。”

杜倩奴冷哼道:“那好呀,我累了, 正不想見客。”

“哎呀,頑笑一句你怎麽還當真了?”老媽忙不叠擠出一臉笑,連連說好話,才算把她請到樓上。

沒辦法,誰讓宋大官人就認準了她呢?

“讓我好等,你去哪兒了?”宋孝純面帶不虞,明顯等得不耐煩了, 不過語氣還好。

杜倩奴斜睨他一眼, “前兒個就和你說了,要送一位故人,讓你晚些來, 你自己忘了, 反倒怪我的不是?”

宋孝純攬佳人入懷, 賠笑道:“祖宗, 我愛你還不來及, 哪敢怪你?這人誰啊,比我還重要?”

“是我舊日姐姐的夫君。”杜倩奴慢慢說了顧陸二人的故事,目中滿是憧憬,“我真羨慕姐姐啊,無論她是大家小姐,還是風塵女子,顧先生不離不棄,待她始終如一,她應當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宋孝純聽著顧庭雲的名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哪裏聽到過,索性拋到腦後——一個陌生人怎比眼前佳人重要?

他堅定地說:“你會比她更幸福!”

“唬我呢。”

“我何時騙過你?我要替你贖身,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今天回去我就籌錢。”

“真的?!”

“當然!”

杜倩奴呆呆盯著他,眼淚一顆顆流下來,“宋郎,有你這句話,我就是死也無憾了。”

“說什麽傻話,咱們還要長相廝守,白頭偕老呢!”宋孝純已開始暢想未來的生活,“汴京熟人太多,你不自在,我爹也管得太嚴。咱們去南邊,也學西施範蠡,泛舟五湖,逍遙七十二峰間……”

“宋郎,你可要快些贖我,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杜倩奴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可……說話要算數。”

層層帷幔飄落,所有的情話都被遮掩在這錦繡堆之下,富麗堂皇,不知真假。

入了冬,西北風一天緊似一天這天早起下起來雪來,銀白色的雪粒子撒鹽般沙沙落下,不多時變成大片大片的雪花,晌午未到,天地間已是渾然一色了。

鎏金火盆炭火熊熊,烘得暖閣溫暖如春,顧春和不過略坐片刻,已熱得手腳發燥。

啪,栗子在火盆爆了一聲。

謝景明用火鉗翻了翻,夾出幾個烤好的栗子放在盤子裏,擡頭說:“熱?把大衣裳脫了吧。”

顧春和實在熱得難受,解下外裳放到一旁,只穿著窄袖短襖湖綢長裙,一下子清爽不少。

她忍不住說:“炭火燒得太旺了。”

“是你穿的太多了,我又不是外人,怎的還穿得這樣正式?”

顧春和臉面一紅,進門就脫大衣裳,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謝景明笑笑,仔細剝好烤栗子,“一年四季,我最喜歡冬天,雅一點可以圍爐聽雪,賞梅品茗,還可以去林子裏打獵,烤肉配美酒,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

顧春和沒有順他的話說,反而笑道:“我跟你不一樣,一年四季,最討厭冬天。”

“為什麽?”

“太冷了呀!”

顧春和搖搖頭,頗為感慨,“如果沒錢買炭,那就是要命的冬天。京城還好些,析津縣更冷,小時候一入秋,我就和張澤蘭幾個到處撿柴火,就連這麽點的幹樹枝都不放過。”

她用手比劃了下,淺淺笑著,不見苦澀,只有對過往的留戀和感懷。

“後來我爹做了私塾先生,家裏的情況才慢慢好轉,有錢買炭了,我娘也不用拼命做針線活貼補家用了。”

顧春和伸出手晃了下,笑嘻嘻說:“看不出來吧,我小時候手上還長過凍瘡呢,把我娘給心疼的。”

謝景明眸色稍暗,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像是要找出舊日的傷痕。

粗糙的指腹帶來一陣麻麻的戰栗感,顧春和縮手,“早長好了,看不見的。”

卻沒掙開。

謝景明輕輕吻著她的手,“以後不會了。”

她的臉緋紅,好像一朵徐徐盛開的玫瑰花,等著人來折。

謝景明一陣口幹,那手便順著她的胳膊一路攀爬到脖頸,手指勾住了她領間的盤扣。

顧春和慌慌張張地向旁邊躲閃。

她旁邊是一張炕桌,桌上擺著茶盞和幾只碟子,滿滿當當,她一動,桌上的杯碟也跟著晃動。

聲響驚動了外面伺候的丫鬟,小丫鬟不敢進來,隔著厚鍛簾子怯怯地問了聲。

謝景明置若罔聞,微微用力,她的衣扣便彈開了,露出一小片欺霜賽雪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