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卑微的奢望

大殿陽光燦燦, 堂官官威湟湟,連一個病秧子, 眼神都帶著月光般殘酷微寒的犀利,照的人心內惶惶,仿佛無處可藏。

朝慕雲負手站在殿內,看著薛談,聲音清越,如珠玉相撞, 潤潤有聲,每一個字,都能讓人靈台清明——

“你是榴娘娘的人, 做的是保媒拉纖的活,專門做別的正經冰人不好做成的單, 奇永年的妻子, 是你拉的機會, 雖未陪伴相看, 但一應采買, 準備聘禮,替男方張羅迎親事宜,你都有參與,此次陪伴樊正達相看,自也不是陪伴友人那麽簡單, 更像是負責想辦法讓這樁親事落地——這是組織派給你的任務, 對吧?”

樊正達面如土色。

事到如今, 他哪裏不知道, 是他言不密, 才被官府的人抓住機會, 讓這個病秧子逞了大能!

他有點不敢看薛談的臉,聲如蚊呐:“對不起……”

現在道歉有什麽用!

薛談視線掃過薛談脖頸,胸口澎湃的都是殺人惡意。

這次大意了。

香灰金粉這個證據砸的太實,他沒法說清,只恨陰天落雨,不好清洗,他怎麽沒扔了算了!還有金子上殘留的黑色油漬,那時他剛剛保養過竹笛,手雖用水洗了,卻難以洗的太幹凈,金子這種東西誰不愛?尤其馬上要送走的時候……他很難忍住摸一摸,碰一碰。

栽贓給別人,難度又太大。

大理寺少卿堂上正座,看著病秧子指證,態度明顯是縱容支持,而今所有嫌疑人看向他的眼神都相當篤定,連樊正達這個傻子都信了……

薛談心中思緒翻滾,沒忍住,又看了堂上大理寺少卿一眼。

夜無垢端坐高處,一直不動聲色觀察著所有人,朝慕雲的精彩表現,他一點都沒有錯過,薛談現在的窺探眼神,自也察覺得到。

他伸手拿起皂吏呈至案前的物證——冷春嬌身上的匕首,漫不經心翻看,似觀察,又似把玩。

“這個匕首很有意思。”

看起來用料普通,制作工藝也普通,低程度也稱不上良兵利器,只是一般防身之物,似乎哪裏都可以買到,可以是現場任何人的,但——

“刀柄處的花紋有些特別,本官依稀記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薛談瞳孔一緊:“不錯,黃氏是我殺的!因為她該死!”

竟然認了!

兇手就是他!

這是一個多麽激動人心的點,在場所有人情緒都被調動,看過來的眼神各有意趣,唯有厚九泓驕傲的不行,瞅瞅瞅瞅,這就是咱們病秧子,多厲害!太牛了哈哈哈——

他一邊得瑟,還一邊朝病秧子使眼色,快點表現啊!這當口不說幾句話,怎麽讓人膜拜!

然而病秧子相當不懂事,平時那麽精靈的人,現在竟然一言不發,由著薛談表演!好像他的目標從來不是成功,不是炫耀功績讓人膜拜,只是破案而已。

太氣人了!你算計老子時那氣場呢,拿出來啊!

薛談目光陰陰:“黃氏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主顧,和旁人沒什麽區別,急著把自家姑娘嫁出去,她親口跟我們說的,只要是個健全男人,不缺胳膊不少腿就行,不求對方大富大貴,甚至不求脾氣好,只要不給自家丟人,耽誤了後頭弟弟妹妹們的親事,她是沒要求,但她那個女兒脾氣怪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要,我們為人成全喜事,總得顧著些,盡量讓人滿意……”

“我幫了黃氏大忙,按理她該千恩萬謝,紅封包多大都不算過,結果她怎麽對我的?忘恩負義,倒打一耙,簡直臟心爛肺!”

這些回憶都不美好,薛談想起來仍然怒火中燒:“黃氏人精明,為女兒婚事四處找門路,得到的小道消息不少,先前可能聽說過我們的事,沒想到一塊去,但這一回,來往聯系,她突然想明白了,還不知從哪找到了我的把柄,直接找上了我——”

他冷哼一聲:“你道她為何宿了一晚後並未離開,真的只是體恤拉肚子女兒和下人?她才不會管別人死活,她是想留我談事呢!她一個內宅婦人,平時出門機會不多,合適的說話場所也難找,這時不同我把事談了,哪還有別的機會?”

視線陰陰滑過朝慕雲,卸去偽裝的薛談,全無急赤白臉往前沖的暴躁蠢相,銳戾眼神裏也有了壓力:“你倒是聰明,猜的不錯,黃氏是個極會找機會鉆營的人,認為這是個不錯的行當,可以為她積攢人脈,同我自薦加入,說要一起幹,說她能幫忙——”

“她倒是高看自己,我們哪裏用得著她幫忙?她只是想借用我們的人脈,我們的渠道,並不能給我們提供太多東西,她行事風格偏激,風頭太盛,我們這裏並不需要這樣的官夫人。”

“可她竟然敢威脅我。本來談買賣,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我客客氣氣的拒絕,她竟然不高興,揚言將我的秘密揚出去,說看以後誰敢再找我們接單,真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