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權有錢好辦事。

翌日午後,房契便到了尹明毓手中。

四張薄薄的紙,薄到手上力氣稍大些便能扯碎,但放在手心裏卻覺得分量極重,不過快樂的重量本就該這麽重。

尹明毓舉著地契輪番看,看了一遍還不夠,又挨個看,若是眼神能當筆使,地契上都要被她看出花兒來了。

金兒銀兒也都替她高興,笑容比昨日還收不住。

東院裏的婢女們瞧見她們兩個這般,本就性子平和的倒罷了,其他心眼兒小的,有怨沒怨都在心底暗暗酸一句:得意忘形。

可惜沒幾個是真清高的,大多數見到金兒銀兒,甚至尹明毓那幾個沒有存在感、做著閑散活計的陪嫁婢女們,也都開始討好,尋常說話都要好聲好氣地稱一聲“姐姐”。

而原先大娘子在世時被排擠出東院的青玉和紅綢,對繼夫人表忠心後也重新成為東院的紅人。

角院還能夠出點事兒便合上門,降低存在感,夕嵐和石榴在東院的位置卻尷尬起來。

東院裏全都在觀望,東院的勢力是否會重新洗牌,權力將會傾向誰的手中,究竟是繼夫人的兩個貼身婢女、還是青玉、紅綢,或者仍舊在夕嵐手中……

只要尹明毓一句話,便會有結果。

夕嵐照舊兢兢業業地做事,石榴則是萎靡又擔憂。

“胭脂就這麽被趕走了,咱們日後在東院可如何自處?”

“胭脂會被趕出去,是她犯錯,跟咱們有何關系?你老實做事,不出岔子便是,況且……”夕嵐平靜道,“主子若真想處置你我,又豈是你我能夠違抗的?”

石榴咬住嘴唇,落寞地點頭。

夕嵐轉頭,眼神才閃過一絲黯然。

再是如何腦筋清楚,可若是真的跌入谷底,被趕至邊緣,這樣的落差,誰又願意瞧見呢?

但尹明毓就像不知道東院裏這些彎彎繞繞似的,兀自快樂。

她教金兒仔細收好地契,過一會兒又教她拿出來,後來總忍不住惦記,幹脆全都攤平整齊地擺在書案上,一擡頭瞧見,嘴角便會上揚。

好心情一直延續。

謝欽的教養,他是男子該心胸寬廣,不應太過與女子計較,是以即便昨日帶著氣悶離開,今日晚膳還是來到東院用。

未到晚膳的時辰,他進書房看書,正好看見未收起的房契以及渾身散發著喜氣的尹明毓。

“郎君,今日請你吃席。”尹明毓爽朗道。

她的神情太明媚,謝欽神色微緩,看向那房契,不甚理解,“只是幾張房契罷了……”

尹明毓不受影響,神色如常,“郎君安耐毀譽,八風不動的境界,自然不是我這般的俗人能夠領會的。”

謝欽眉頭一蹙,出言道:“我並無貶低之意。”

“我自然知道郎君的為人,不會誤會郎君。”尹明毓笑得光風霽月,“若人人擁有珍寶,見過世面,識得世間大道理,興許皆可波瀾不驚,但我是不要的。”

尹明毓拿起房契,眉眼彎彎,財迷地打量,“我就愛當俗人,俗人的快樂郎君想象不到。”

謝欽看向那房契,隨即視線落在她眉眼上,若有所思。

晚間無事發生,隔日,前院忽然來了一個小廝,捧著一盒東西。

尹明毓不解,教金兒去問,過了會兒,金兒抱著木盒回來,驚喜道:“娘子,小廝說這是郎君給你的。”

“給我的?”尹明毓接過來,打開,就見木盒裏放著一塊指長的銀魚。

她一臉莫名,傍晚謝欽過來,便拿起胖胖的銀魚問他是何意。

謝欽語氣輕描淡寫,“於我只是尋常之物,輕易可得,我送予你,既不費力,你亦可得歡喜,何須用意。”

他說得太容易、太淡然,所以本來可以有些溫情的送禮之事,也變得像是公事公辦。

尹明毓神情復雜。

佩服之中有一些無語,無語之中又有那麽一絲絲酸,誰又不想擁有這種闊綽的從容呢?

不過……尹明毓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她已經有了。

當然,這並不妨礙她繼續悄悄腹誹:謝欽這般,定然極難滿足,肯定不容易快樂……

而謝欽的行為並沒有一次便止住,他還舉一反三。

一連幾日,他皆讓小廝定時送東西到西院,基本都是銀制品,銀葉子,銀花生,甚至幹脆一把碎銀子……

尹明毓:“……”

雖說每日都有天降之財到手,是很讓人高興,但她完全不介意被巨大的驚喜沖昏頭腦。

如果沒有……好吧,也沒那麽在意。

這一日,謝夫人特意派人叫尹明毓到西院,為的是秋獵的一應事宜。

尹明毓一到西院,謝夫人便多打量了她幾眼,笑道:“看來你今日心情頗好。”

神情能控制,氣息和眼裏的光遮掩不了。

快樂藏不住。

索性尹明毓本來也沒打算一直套在一個殼子裏,她的目的始終是過得舒服,摸清楚謝家,早晚要慢慢刷新謝家人對她的認知,讓他們習慣她的性子,更包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