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冤有頭債有主。

尹明毓不傻,在回程的馬車上直接告訴謝欽:“今日在西市碰見了渭陽郡主。”

謝欽微皺起眉頭,冷聲問:“她找你麻煩了?”

“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邀我秋獵同行。”尹明毓想到渭陽郡主說她“裝模作樣”,看向馬車外神色或匆忙或悠然的歸家行人,懶懶地評道,“無謂之爭。”

她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沒有興趣”。

謝欽視線在方桌上停了一瞬,復又看向她的側臉,冷靜而篤定地說:“三王明爭暗鬥,朝堂局勢未明,謝家確有避鋒芒之意,然非畏避龜縮。”

“即便成王權盛,渭陽郡主咄咄逼人,你亦可隨你心意不予理會,謝家不會因此責難於你。若連明媒正娶的夫人都護不住,便是謝家與我無能,日後如何立足於朝堂。”

尹明毓聽明白了,點點頭。

“父親先前問過,是否教你在此次秋獵中露面。”謝欽問她,“我雖回復父親,但你若不願意,尤可更改。”

尹明毓手肘搭在馬車窗上,支著下巴,隨意道:“既是嫁進謝家,早晚都要見客。”

她難不成往後都不出府了嗎?又不是陰溝裏的老鼠,躲著不敢見人。

而謝欽並不意外她的回答,但真切聽到之後,眼裏仍舊閃過一絲極不明顯的愉悅。

他其實沒有對尹家二娘子這個妻子有多少期待,只希望她“安分守己”。而尹明毓的本性,並不多安分,於謝欽而言,卻是意外之喜。

尹明毓這個繼室,或許不是世人眼中的“賢良之婦”,但相處起來實在輕松。

生在謝家,已甚過世間大多人,他讀書明理,自然不想庸碌無為,是以刻苦自律、冷靜自持,只為一展所長。

這是他的抱負,他並不會以自己的標準要求妻子,也絕不希望妻子裹住他的腳步,哪怕是以愛之名。

女子確實大多不得不依附於男子,此乃世情,然一個人的所有皆寄於他人,與軀殼何異?

策兒娘在世時並無過錯,然短短兩年多,夫妻間諸多矛盾,謝欽亦自省過,可他生來就不是溫情之人,也非世事洞明,該如何完美地滿足她的期望?

但她那般去了,他身為男子,總歸是不夠寬容。

謝欽取過方桌上的木盒,食指輕輕敲了兩下木盒的邊緣,對尹明毓道:“你已是謝家人,只要問心無愧,謝家理應站在你身後,這是無法剝離的關系,因此我先前才會勸你不必對祖母和母親那般遮掩。”

他遞過木盒,道:“我公務繁忙,你自得其樂許是不在意此事,但這私章你且收下,至少外物上,不會虧待於你。”

一個豐神俊逸的男人說他沒時間,給她錢,讓她隨便花……

尹明毓這顆庸俗的心,不爭氣地決定,這一刻她最愛他,下一刻她再繼續最愛自己。

尹明毓接過木盒,笑盈盈地說:“郎君客氣,那我就收下了。”

謝欽頷首。

謝策白日裏跟表姐表弟跑了許久,上車後坐在尹明毓身邊,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進,便開始瞌睡,馬車轉彎,他小小的身子向前倒。

尹明毓眼疾手快,手臂一伸便隔住他的身體,而謝策就這麽蜷趴在她手臂上睡起來。

小孩子這般睡,定然是不舒服的,可抱著這麽大個睡得沉的孩子,極不輕松。

尹明毓不想受累,只看向謝欽。

謝欽讀懂了她眼神裏的意思,沉默地看著她。

尹明毓的愛就是這麽收放自如,這一刻的她和上一刻的她已經不是一個人,眼神堅定地傳達:誰的兒子誰管。

片刻後,謝欽收回視線,伸手抱起謝策。

謝策許是感覺到懷抱讓人不安,或者是姿勢不舒服,咕噥著擰動身體,過了一會兒才安寧下來。

而謝欽面上從容,身體始終處於僵直之中,一動不動地抱著他。

馬車回到謝家,尹明毓一身輕松地先一步走出馬車,也不等人,擡步進門。

隨後,謝欽小心地抱著謝策,慢慢從馬車中出來,在謝家下人震驚的眼神中,面無表情地將沉睡的謝策交給童奶娘。

這事兒很快便隨著眾人進府,傳到了謝老夫人、謝夫人耳中,紛紛有些不可思議,見到謝欽也都在打量他。

再晚些謝家主回府,聽聞此事,亦是稀奇地看了謝欽好幾眼。

謝欽依舊面無表情。

第二日,尹明毓還要出門,與謝夫人說了。

謝夫人問她要去何處,還道:“謝家是有些規矩,但也沒那般嚴苛,說明清楚便可出入,只是未免府裏不知你去向,有事無處尋,進而擔憂。”

尹明毓理解,解釋道:“我有些私房,想置處房產,便打算親眼去瞧瞧。”

謝夫人目露贊許,“你有這個心是好的,新朝初立至今,京中人口漸長,房產土地的價格皆有增長,此時價格不甚高,適宜置辦房產,直接買地重建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