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多得是人做事喜歡往壞處聯想,尹明毓不算其中之一,她認為自個兒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居安思危。

但她只會基於種種考量而動,不會因為思量過多而郁。

謝欽許是好意提醒,尹明毓卻不打算改,也完全不受謝欽的影響,照舊去正院點個卯就回東院吃好喝好。

快樂需要對比,這幾日她聽著金兒和銀兒撥算盤的聲音,隨便做什麽都覺得快樂加倍,興致一上來,想去園子散步時便順道去“騷擾”謝夫人,加深對方對她“能力不足但好學”的印象。

尹明毓不知道謝家有多大的家業,可她每次過去,謝夫人都沒有閑著,她請教幾句,便一副不敢再打擾對方忙碌的樣子,適時告退。

謝夫人從未提出讓尹明毓幫忙,尹明毓每每走出西院時,便會獲得三倍快樂。

就這麽過了幾日,便到了回門的日子。

晨間離開前,尹明毓和謝欽到正院請安,還要接走謝策。

謝老夫人對著他們再三叮囑,又仔細叮囑童奶娘等人照看好謝策,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他,“走吧,莫耽誤了時辰。”

尹明毓不免想到謝策第一次去尹家,估計當時謝老夫人比現在還要緊張幾分。

而謝欽始終波瀾不驚,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幾人出了堂屋,謝策的婢女們已經準備好候在外頭,這次不是畫屏和羽扇,而是畫屏和另一個婢女——胭脂。

尹明毓認識她,但到謝家來還是第一次瞧見她,便多看了兩眼。

胭脂很是恭敬,不過所有心神都系在謝策身上,行禮過後便不錯眼地瞧著謝策。

她是大娘子的貼身婢女,比旁人更在意謝策也是常事。

尹明毓收回視線,跨過曲水橋走向謝家大門,原本平和的心漸漸起了波瀾。

也只一月而已,不去想也就罷了,如今要回門,近鄉情怯的情緒便湧上來。

尹明毓側頭輕聲道:“路上仔細聽一聽,可有賣糖葫蘆的。”

金兒銀兒一同點頭。

一行人走到馬車邊,謝欽讓尹明毓和謝策先上馬車,他在下頭吩咐車夫:“從西市前的橫街繞過去。”

“是。”

而後,謝欽踏上馬車,在正中坐下。

謝策有些怕父親,先前只有他和尹明毓時還好,謝欽進來後,他整個人都透著畏怯,下意識地貼近尹明毓。

謝欽注意到他的動作,眼神直接落在他身上。

謝策更怕了,直接靠進尹明毓的懷裏。

尹明毓低頭看向依著她的小娃娃,見他這般,擡頭看向謝欽。

謝欽淡淡道:“身為謝家子,不可畏縮,先前念在你年幼,未曾教訓,啟蒙先生早已安排好,過些日子便安排你啟蒙。”

謝策估計沒懂,但他伸手摟緊尹明毓的手臂。

又軟又小的孩子依在懷裏,小小一團,觸感很容易會激發人的憐惜。

尹明毓也不例外,眼裏帶著疑問:所以……兩歲多的孩子已經不年幼了嗎?

謝欽一頓,道:“我幼時亦是這般,謝家子理當如此。”

這是謝家的教養方式。

尹明毓同情地拍拍謝策的肩,從小桌上一顆餞梅,遞給他,“吃吧。”

看謝欽現在的自律,謝家子入學後的教養方式定然極嚴苛,趁著啥也不懂的時候,多吃點兒甜的吧。

謝策接過餞梅,安安靜靜地吃。

馬車行了一會兒,外頭的聲音漸漸多起來,尹明毓撩開馬車窗上的簾子,向外看。

謝家到尹家的路,她走過,記憶裏沒有這樣多的人。

難得沒有需要顧忌的人,尹明毓便從馬車窗裏瞧著外頭的行人,漸漸得趣入神。

謝策吃完一顆蜜餞,見她往外看,也心生好奇,探頭去看。

但他個子小,手把著尹明毓的手臂,踮起腳也只能看見藍天和不斷後退的建築。

於是他便抓著尹明毓的衣服往上爬,可惜他使出吃奶的勁兒,右腿擡得老高,吭哧吭哧好一會兒,也沒能攀上去。

尹明毓被打擾,眼睛沒有轉回來,右手揪住他的後襟,提起來,放在座兒上。

謝策被揪起來還覺得好玩兒,也不掙紮,四肢垂著,像一只乖巧的奶狗。

落座後,他兩只小手扒著馬車窗,也學著她,往外瞧。

謝欽端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視而不見。

馬車行近西市,叫賣聲漸多,尹明毓遠遠瞧見賣糖葫蘆的,立時教人去買。

金兒買了好幾串,回來時從他們這輛馬車前走過,謝策視線直追著她手裏的糖葫蘆走,一直到瞧不見,還想要探出頭去。

尹明毓把他揪回來,放下簾子。

她們買完糖葫蘆,馬車行得快了些,謝策還時不時地看向馬車窗,尹明毓吃餞梅,不理會他。

快到尹家時,謝欽對謝策道:“過來。”

謝策僵硬地伸出小手放在他手裏,被拉到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