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無論如何,半夜爬到別人的床上去睡的事情,實在不怎麽好聽。

為了此事不被傳出去,洛聞心只得就這麽被季晟糊弄了過去,答應不再為此前的事情和他生氣。

而且季晟雖然長了一張壞蛋臉,但人還算守約,當真沒有將洛聞心進錯房又睡錯床的事情說出去——

起碼第二天綠漪過來的時候,是一臉的面色如常,並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的模樣。

洛聞心披著衣服坐在桌旁,慢吞吞喝著茶水,聽綠漪說話。

這些日子,洛聞心的寒疾已經很少再發作,除了晚上也很難感覺到冷,說不清是天氣漸暖,還是驅寒到位的緣故。

可他這病一日不好,就像有根刺橫在綠漪心頭,總也不能心安。

先前天冷路滑,馬車不好走,沒法帶他去好點的醫館看病,如今天氣好了,綠漪覺著這事應該提上日程了。

獻州偏遠,幾乎算得上是邊陲之地,若要尋醫問藥,那是非得要往南邊走了。

此去路途迢迢,少莊主武功高強,就連孟橋也是也以一當十的人物,若能跟他們一起上路,定然能省不少事。

可平白無故,別人又為什麽要捎上他們這個麻煩?

綠漪想了兩日,都不知如何開口。

正自思慮,一擡頭,卻見洛聞心正乖乖的抿著茶,間或拈一塊新做的糕點放入口中,一派無憂無慮的天真模樣。

他那副樣子招人稀罕,可偶爾又會覺得他像根脆弱的浮萍,若是沒人護著他,很容易就能被風吹散了。

綠漪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洛聞心放下茶盞,沖她一笑。

他一笑,綠漪就再難有什麽脾氣,放下手裏的東西,坐過去同他說話:“你啊你,總是這般沒心沒肺。”

洛聞心歪了歪頭,似是有些不解,但是也沒有問,彎著眼睛,笑的傻兮兮的。

綠漪想了想,又道:“聞心,我記得你曾說過,老家住在南邊,是不是?那是怎麽到了獻州來,這麽遠,總不能是你一個人走過來的吧?”

那日洛聞心病倒在閑雲莊門前,被徐叔救了回來,昏睡了多日,醒來剛有力氣張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回家。

綠漪問他家住哪裏,洛聞心燒的迷迷糊糊,說了兩個字,綠漪也沒有聽清楚,只是記得裏頭帶了個“海”字。

北方多山巒,地名裏很少有帶“海”字的,綠漪也不知道那是哪裏,私下琢磨,多半是在南方。

只是後來再問洛聞心,他卻不肯再張口了,只說不記得。

同樣的話再問一遍,洛聞心怔愣半晌,垂下眼眸,仍然道:“綠漪姐姐,我忘記了。”

話雖這樣說,但洛聞心卻莫名有些不安起來,情緒也隨之低落了下去。

盡管常常忘記,但洛聞心到底沒有徹底不記得自己是穿進了一本書裏。

可是原書中“洛聞心”的身份並不光彩,結局也淒涼,一生用一個“慘”字就可以概括。

這跟他如今在閑雲莊的悠閑生活實在相差太遠,他時常不願意去想。

但綠漪剛剛問起,便又勾起了洛聞心的回憶。

他思索一番,想到若是按照原來的設定,自己原本是要奉什麽人的命令,前去引誘並試圖殺掉一個人的。

可他如今既不知道是奉誰的命,也不知道要殺的人是誰,更不知道如果完不成任務,會不會有人對他怎麽樣。

總之就是一片糊塗。

洛聞心抱著膝蓋,不說話了。

綠漪難得看他情緒低沉,也不再追問,囑咐了幾句別的,便起身走了。

天氣漸熱,他原本就沒有什麽胃口,晚飯更是沒有吃下多少,更顯得懨懨的,連帶著晚上的時候季晟又摸進他房裏,他也沒力氣把他趕出去。

季晟像是剛練了功回來,渾身冒著熱氣,一雙眼睛漆黑猶如獸瞳,一轉不轉的盯著洛聞心看,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洛聞心不理他,卻也沒有提讓他出去的話。

季晟話少,跟人的交流大多停留在動作。

可或許是看出洛聞心情緒不佳,他沉默片刻,突然問了句:“在想什麽。”

洛聞心把臉埋在膝蓋上,下意識的就回答,“在想……一個很壞的壞人。”

季晟像是想說什麽,聽見他這句話,頓了一下,沉默了。

洛聞心是過了好幾秒,才意識到自己這話似乎有歧義,擡起臉,連忙道:“不是說你哦,是別的人……”

據說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壞事做盡,冷血無情。

這樣的人,能被稱為全書最大反派,應該是當的起一句大壞蛋的,洛聞心想。

季晟蹙著眉,神色變了又變,五指攥緊成拳,又緩慢松開。

最先想到“很壞的壞人”不是在說自己,松了一口氣;繼而又想到不是自己,那就是洛聞心在想別的人,臉色又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