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郁青將手機緊貼耳朵,生怕遠一寸就會害她聽不清陸西陵的聲音一樣。

讓她失望的是,陸西陵並沒有說可以,他說:“我不在南城。遠,不必過來了。”

“我不怕遠。”她立即說。

電話裏安靜了一瞬,陸西陵仍然說:“過兩天就出院了。這邊亂,我還得料理一些事,你過來我得騰出人手去招待你。你就待在學校,好好上課。”

夏郁青明顯察覺,陸西陵的語速比平日緩了幾分,音色也顯得黯啞。

“……我真的不可以過來麽?”

陸西陵不松口:“聽話。”

“你那邊只有周潛在嗎?”

“有他就夠了——這事兒你也先別告訴其他人,尤其奶奶。”

“好。”

至此,陸西陵語氣稍緩,“我還有點事。你上課去吧,別操心了。”

夏郁青“嗯”了一聲,只說“拜拜”,沒有囑咐“好好休養”這樣的話。

因為她壓根就沒打算聽陸西陵的話。

掛斷電話之後,她給周潛發了條微信,叫他發個醫院的定位,理由是她想在網上下單一束鮮花送給陸西陵。

周潛很快發來地址和病房號,夏郁青在地圖裏搜了公共交通的線路,確實比較遠。

那是個縣級市,沒通高鐵,K字打頭的火車,班次時間又不大合適。只能先坐車去汽車客運站,再乘三小時大巴過去。

她查了一下發車時間表,大巴流水發車,最晚一趟是晚上六點半。

做完決定,中午回宿舍,夏郁青就將住賓館一晚需要換洗的內衣褲收拾好了,裝進背包裏。

下午上完系主任主講的專必課,夏郁青直接出發,在一教門口掃了輛共享單車,騎到校門口乘坐地鐵。

五點四十,大巴車發車。

正趕上一場盛大日落,煙樹暮舍,都蒙上一層濃郁鈷黃。

上一回這樣急切又期待,同樣是在大巴車上,那一回是晨光,九曲十環的山路,引領她向未知。

陸西陵下午就執意出院了——只是捅傷,不算深,又未傷及臟器。

公司幾個負責人事、財務和生產管理的高層從南城過來,病房不合適作為辦公地點,怕打攪其他病人休息。

周潛在市裏最好的酒店定了一個套房,陸西陵住進去。

這次拖欠工人工資、瞞上欺下的涉事人等,一一被叫來問話。

一直忙到晚上十點鐘,陸西陵實在精神不濟,將人遣散,叫周潛去給弄份清淡點的夜宵。

半小時左右,周潛提著一份雞絲清粥回來了。

陸西陵換上了酒店的灰色浴袍,坐去書桌那兒吃東西。

周潛在一旁揣摩了片刻,開口:“陸總,有個人想見你。”

陸西陵不耐煩:“不見。明天上午再說。”

周潛十分為難,思索片刻,不再說什麽,悄然走到了門口,打開門,朝走廊裏招了招手。

陸西陵實在不甚有胃口,進食純是補充能量的機械行為。

那粥喝了一半,他撂了勺子,抽紙巾擦了擦,轉身,陡然愣住。

“……你怎麽來了?”

穿著白色上衣,杏色針織短衫和水洗藍牛仔褲的女生,手裏抱著一束花,露出幾分給人添了麻煩的表情,“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的決定,周哥也不知情。”

陸西陵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不乏對她不聽勸的惱怒,但更多像是一陣風拂過,掃凈了所有灰霾。

“吃過晚飯了嗎?”

“出發前在汽車站吃過了。”

“還站在門口做什麽?”

“……你不生氣是嗎?”夏郁青並不等他的回答,抱著那束花,步伐輕盈地走了進來。

她將花束放在書桌上,轉頭看著他,眼裏寫著擔憂,臉上卻又忍不住露出微笑,“現在就能出院的話,是不是沒什麽大礙了。”

“我電話裏不是說過沒事嗎。”

“我還是想親眼確定,不然……不能放心。”

陸西陵目光定在她臉上,“……夏郁青。”

她擡眼,“嗯?”

陸西陵卻沒作聲,手掌緊緊撐住了書桌邊緣,分外克制地看著她。

毋寧說,乍見的驚喜之後,更多是一種,可望而不可擁抱的折磨。

陸西陵移過目光,去瞧她帶來的那束花,白色百合摻雜白色康乃馨,他淡淡地說:“下回別買康乃馨,我不喜歡。”

夏郁青點頭,“我記住了。”

她不問為什麽,好像只要是他的吩咐,她一律照做即可。

陸西陵拖出椅子坐下,離她遠了少許,“什麽時候到的?”

“九點左右。我以為你還在醫院,先去了一趟發現沒人,再問周哥,他說你已經出院了,我就找過來。你一直在忙公事,我就先沒打擾,等了一會兒。”

“在哪兒等的?”

“周哥在隔壁給我開了一間房——其實我自己定了一間賓館,周哥讓我退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