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邵衾寒,我教你(第2/3頁)

邵衾寒在樓上待了一整天,沒下來過。

沈涼在樓下坐了一整天,沒上去過。

他們兩個不知道在鬧什麽別扭,也許有一個人主動說說話就好了,張媽是這麽想的。

她肩上披著一件薄外套,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碗甜湯,對沙發上發呆的沈涼道:“小沈啊,你幫忙把這碗甜湯給邵先生送上去吧,剛熬好的。”

沈涼聞言,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從沙發上起身,慢半拍接過碗:“哦,行。”

他其實也想上樓看看情況,只是沒有理由,張媽也算遞了個台階。

沈涼端著碗上樓,照舊對邵衾寒的房門敲了三下,然後直接開門進去,畢竟你不能指望邵衾寒會主動開門或者說“你進來吧”這種話。

外面下著雨,房間裏卻沒開燈,漆黑一片,只能依稀看見家具輪廓。

沈涼在墻上摸索著,找到開關,然而還沒來得及按下,房內忽然響起了一道不帶絲毫溫度的聲音,沙啞破碎:“不許開。”

沈涼動作一頓,循聲看去,卻見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地板上,赫然是邵衾寒。

“……好,不開。”

沈涼很好說話,他端著碗走到邵衾寒面前,然後在地板上坐下:“喝點甜湯。”

邵衾寒沒有動,甜湯往外裊裊的冒著熱氣,但又被雨夜的寒意所驅散。

沈涼有些不適應周圍的黑暗,尤其當下了雨後,環境陰暗且潮濕。他不明白邵衾寒是怎麽能在這樣的房間裏待一整天的……

又或者不是一整天,是很多年。

這個認知讓沈涼心裏莫名刺了一下。他偏頭,在黑暗中看向邵衾寒,然而對方整個人已經融入陰影,連五官都是模糊不清的。

沈涼忽然出聲:“邵衾寒,你怕黑嗎?”

邵衾寒曾經跟他說過,怕血。沈涼當時不是沒聽清,他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只是後來邵衾寒沒有再說,他也就沒有再問。

這個人手上沾血,偏偏怕血;這個人懼怕漆黑死寂的夜晚,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將自己關在裏面。

人越怕什麽,就終將被什麽淹沒。

沈涼在紙上書寫的寥寥幾字,就那麽困囿住了邵衾寒的一生。

“轟隆——”

又是一道閃電劈過,漆黑的房間霎時亮堂一片。在那一瞬間,沈涼終於看清了邵衾寒的臉。他只覺得對方好似流離失所的孤魂野鬼,眼中滿是空洞茫然,眉頭因為駭人的雷聲而緊皺,竭力將身體縮進墻角。

這是他筆下的人物。

活生生的、人物。

沈涼沒有再管那碗甜湯。他對著邵衾寒慢慢伸出手,覆上對方冰冷刺骨的手背,感受到邵衾寒身形瞬間緊繃,卻沒有收回手,而是微微用力,將他拉出了墻角。

像是將殼類動物強行驅逐,離開賴以生存且富有安全感的“家”。

邵衾寒開始掙紮,沈涼死死制住他,然後把他強行按進了自己懷裏。那一瞬間,沈涼感覺自己的肩膀陡然傳來一陣尖銳刺痛,像是被什麽野獸狠狠咬住,血腥彌漫。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邵衾寒那種耐力,額頭頓時青筋暴起,出了密密的冷汗,卻又忍著沒有叫出聲。

哦,對精神病人應該多些寬容,

對邵衾寒也應該多些寬容……

沈涼這麽告訴自己,強迫自己慢慢放松了下來。他掌心落在邵衾寒後背,一下一下的安撫著,然後將對方不住顫抖的身軀緩緩擁緊,聲音低沉,因為痛意,多了幾分忍耐:“你怕黑?我陪著你……”

他說完和邵衾寒一樣背靠著墻,坐在地板上,伸長了腿,在黑暗中不知踢到什麽東西,咣啷作響,好似是藥瓶。

沈涼動作頓了頓,又繼續輕順著邵衾寒的後背,語氣認真:“下次不許吃,真的不能再吃了……”

那種藥物只會加重他的病情。

他們誰也沒再說話,連空氣的流淌仿佛都緩慢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邵衾寒不知是不是累了,終於張嘴松開了沈涼的肩膀,對方的懷抱卻並未松緩半分。沈涼在黑暗中摸索著,溫熱的指腹落在邵衾寒冰涼的唇上,意料之中觸碰到黏膩的血液,還有對方戰栗的牙關。

沈涼低頭,在黑暗中定定的看著邵衾寒,斟酌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一個人是對的……”

他如果知道,他就不寫狗血了,早就改行去寫愛情正劇了,對不對。

他從來沒有覺得邵衾寒的愛肮臟。

雖然這種想法異於常人,但在很久以前,沈涼也曾經羨慕過這種極端到近乎瘋狂的感情。像一團熾烈的火,溫暖又滾燙,帶著焚燒為燼的決絕與孤擲一注。

只是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擁有,也不會需要。他從小到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過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一生中不會遇到太過濃烈的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