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維安不願意嗎?”權褚輕聲問著,擡手理了理他的頭發。

“嗯。”維安委屈點頭,小手扯了扯他的袖子,“雌父,我們不要雄父上戰場好不好?”

“為什麽不願意。”權褚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起他為什麽不願意。

“我不想和雄父分開那麽長,那麽長的時間。”為了讓雌父知道有多長,他甚至用兩只手盡力地畫了個大大的圈。

如今的維安知道上戰場代表著什麽,代表著隨時會失去生命,代表著會受傷,代表著會很久很久不能回來。

就像是權宴哥哥,就像是權辭哥哥,他都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到他們了。

想到這裏維安的眼裏就蓄起了水汽,淚眼汪汪的看上去十分可憐,“我們不要雄父上戰場好不好?”

權褚沉默地摸了摸他的頭沒有說話,自從雄主的病得到解決後,他就發覺雄主他比以往更關注戰事了。

每一場戰事他都會細細密密地一點點復盤,又重新打亂嘗試以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指揮戰局。

雄主他甚至漸漸無意識地開始鍛煉起了身體,以往在軍校學習過的知識也被撿起來,偶爾權褚還會看見他大汗淋漓地從虛擬艙裏出來,那雙湛藍的眼眸裏有著尚未褪去的鋒芒和暢快。

恍惚中一度讓他以為他看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尚在軍校,渾身鋒芒能刺傷蟲的視線的艾爾罕德拉雄子。

權褚突然意識到,或許在雄主的一生中,最為真實活著的就是他身為雄子,尚還沒有真正背負起雄蟲責任的那幾年。

那個鋒芒畢露,意氣風發,猖狂藐視一切敵對的樣子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或許雄主他曾因為責任,因為種種原因斂盡了一切鋒芒,但是流淌在骨子裏的氣血是最難磨滅的。要知道斂盡也僅僅是收斂而已,那些鋒芒並沒有被歲月磨礪殆盡。

就像雄主藏在收藏室裏,曾經駕駛著捕殺星獸的機甲一樣,只等著被抹去灰塵重新站在戰場上的一天,去完成它從出生就注定要完成的征戰使命。

只是能給他抹去灰塵的不是他們任何一個蟲,而是維安。

維安是他那漫長的孤單歲月裏,找到的唯一救贖。

維安離不開他,他更離不開維安。

艾爾罕德拉那一切有意識,無意識的行為都表明了他潛意識裏的遺憾,和血脈裏滂湃的渴望。但是他舍不得維安,他正在維安和曾經的遺憾中掙紮,並且維安的分量在一點點加重。

其實這樣也很好,至少這樣雄主就能平平安安的活著。

但是每次午夜夢回權褚都會遺憾,遺憾看不到他的雄主在戰場上意氣風發的模樣,遺憾雄鷹束縛起了翅膀,猛獸收斂起了爪牙。

遺憾艾爾罕德拉將抱著斂盡鋒芒的不甘,渡過余生。

“維安,你的雄父他在難過!他在掙紮!他在不甘!”權褚對上他的視線,語氣無比認真鄭重,“他被歲月,被責任蒙上了灰塵,只有你能將那層灰塵抹去。”

“軍部早在三個月前就給他遞了邀請,你的雄父他很優秀,優秀到沉沒了這麽些年後,軍部仍願意邀請他。”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離期限只有最後兩天了,兩天後他不答應的話或許就要錯過這唯一的一次機會。”

以艾爾罕家族的勢力艾爾罕德拉想要進軍部其實很容易,但是權褚知道雄主他不會。驕傲如他,錯過了這次軍部主動遞的橄欖枝後,艾爾罕德拉是絕對不會再利用家族勢力讓自己進入軍部的。

對上雌父認真的表情,維安蓄滿水汽的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難得任性地道,“我不要雄父上戰場,我就要雄父陪著我。”

說完他轉身就跑開,一路跑到果園找到正在摘果子的雄父,像個小炮彈一樣沖上去撲進雄父懷裏。

察覺到維安情緒不對的艾爾罕德拉第一時間丟掉懷裏的果子,蹲下身將撲過來的維安抱住,,“怎麽了?怎麽就哭成這樣了?”

“雄父。”維安軟軟的聲音裏帶著再明顯不過的哭腔。

“我在,怎麽了?”艾爾罕德拉捧著他的臉給他擦眼淚,看著他簌簌不停地掉眼淚的模樣,心裏一時泛起酸疼,自從五歲後維安就很少掉眼淚了,這冷不丁的掉一回,看得他這個老雄父心一時有點接受不住。

“雄父不要去戰場好不好。”在他懷裏的維安仰起頭,淚水糊了他滿臉,湛藍的眼眸裏不僅有期待還有一絲絲害怕。

艾爾罕德拉定定的看著他,心裏那一直躁動著的不甘,在他的淚水下終於塵埃落定。

“好。”他笑了笑,大拇指抹過維安的眼角為他拭去眼淚,柔聲道,“好,雄父不去,不哭了啊。”

跟在後面走來的權褚聽見這句話時停下了腳步,他看著遠處抱著維安輕聲哄著的艾爾罕德拉,內心那隱隱的遺憾化為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