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猜想

沐顏掀開有些濕潮的被子,捶打了幾下僵硬發麻的腿,她坐在床沿上看向四周,這是個狹小昏暗的屋子,窗戶用發黃的舊報紙糊著,因為天色將明,外面透出的些許亮色讓她得以看清整間屋子。

屋裏的陳設很簡陋,只有一張鋪著薄褥子的床,床頭壘著兩層青磚,磚上面放著一個暗紅掉漆的舊衣箱,箱子上面是一個巴掌大小中間有道裂紋的小鏡子,還有一個竹編的針線盒,靠床的這邊還放著一盞熄著的煤油燈。

靠墻的地方放著一個煤爐子,這是沐蘇城自己跟著房東大爺學著做的,煤爐子旁邊靠門的地方是用青磚壘成的灶面,十幾層青磚搭成的台子上放著一張洗得很幹凈的木板,板子上放著個陶制的小油甕和幾雙碗筷,灶台旁邊還有個稍低一些的小台子,台子上放著兩口甕,一個是水甕,另一個裏面裝著糧食袋子。

沐顏高燒剛退,整個人渾身發軟,肚子更是餓地咕嚕作響,她努力穿上鞋站起身來,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響,隔壁房東家兩口子拌嘴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挪動著步子拉開栓銷,把門後的幾塊磚挪開,沐顏終於打開了房門,外面朦朦的細雨還在下個不停,白墻黛瓦的屋檐下,水流沿著瓦片不斷滴落在院裏的青石磚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這是一個很小的院落,地方很偏,在整個街道的最裏面,門口就是狹長的河道,但這裏橋街相連,家家都是依河築屋,洗衣做飯比較方便。

這座院子一個月的租金是兩塊錢,院子隔壁就住著房東夫妻和他家的小兒子,房東大爺姓劉,今年五十多歲了,這座院子原本是他們夫妻為大兒子準備的婚房,不幸的是,劉家的大兒子前些年被征兵征走了,這幾年一次也沒回來過,於是這座院子被沐蘇城租下了。

這裏的鎮子規模不大,基本全是本地人,少有外鄉人過來,也少有人會來這裏租房生活,沐蘇城會選擇搬家到這裏,租了劉家的房子,也是事先打聽過,看重劉家人口簡單,兩口子為人實誠的緣故。

劉大爺家的小兒子今年才十一歲,為了多掙幾個錢供小兒子去學堂,劉大爺到處給人拉煤灰,賣蜂窩煤,閑暇之余還做竹編拿到集市上去賣,而他老婆陳大娘也在家裏接些工廠裏漿洗的活兒補貼家用。

沐顏從上海回來後整個人的性子就變得瑟縮了不少,從小在向家長大,她原本膽子就不大,經歷了那一番折騰後,整個人更是郁郁寡歡,沐蘇城不放心她,便拜托房東陳大娘照看一下妹妹。

不過沐顏基本很少出門,每天在家裏做做飯,糊糊紙盒,一天就這樣過去了,沐蘇城也不要求妹妹出去做活,只要沐顏能慢慢從過往的陰影裏走出來,他就心滿意足了。

沐顏往常跟房東夫妻打交道的時候不多,她平時又基本上不怎麽出門,所以才會在家風寒高燒也沒人發現,不過眼下,沐顏卻是推開大門往隔壁去了。

隔壁院子的大門開著,劉大爺正蹲在門口生煤爐,嗆人的煤煙在雨幕中緩緩升騰著,給略帶寒意的清晨多添了幾分煙火氣。

沐顏笑著主動打招呼:“大爺,生爐子呐。”

劉大爺擡起頭微咳了兩聲:“是隔壁的小顏啊,今個可起得早,你哥沒回來?怎麽看著你臉色不大好?該不是病了吧?”

沐顏:“昨天起了燒,現在已經退下去了,不礙事,我哥明天才回來,對了,大爺,我家裏的煤爐子滅了,您這爐火生好了,等會兒能不能幫我引塊燒著的煤球?”

“那沒問題,等會兒你直接拿火鉗子來夾就成!”劉大爺爽朗一笑。

兩人正說著話,陳大娘撐著傘牽著小兒子出來了。

“喲,是小顏啊,怎麽臉色白煞煞的?”

沐顏又解釋了一遍,接著問道:“大娘這是送順子上學?今個兒天冷,可得穿厚實一些。”

陳大娘點頭應道:“可不是嘛,這雨一直下個不停,再吹一陣冷風,我看可不比北方寒氣少,這不,我給順子上面又套了一件夾襖。”

順子個頭不高,雖然十一歲了,可整個人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他膚色微黑,但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看起來很有精神。

“叫人呐!你這孩子”,陳大娘輕推了下小兒子。

順子趕緊看著沐顏大聲道:“小顏姐姐!”

他往常很少見到這個隔壁的姐姐,兩家雖然住得近,可他和沐家哥哥比較熟悉一些,和沐家姐姐基本沒怎麽說過話,不過他早就知道這個姐姐長得很好看。

沐顏笑著摸了摸順子的頭:“這孩子可真聽話,姐姐就不耽擱你上學了,趕緊去吧,路上濕滑,走路小心著些。”

說著她看向陳大娘:“大娘,您先送順子去上學,我就不耽擱您了,等您回來咱們再說話,我平日裏不怎麽出門,以後說不準會經常上門叨擾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