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斯悅捂住嘴,奮力掙脫開白簡的桎梏,往後靠在椅子上,椅子腳在木地板上摩擦出悶聲的“嘎吱”,他眸子變得濕潤,在壁燈昏黃的燈影照耀下,好似被揉皺的糖果的玻璃紙。

他本身沒這麽怕疼,更何況,又不疼。

他依賴白簡才能開始人類至人魚的轉換,但無法避開的事實還有,白簡逐漸在對他產生影響。

忍下眼眶裏的濕意,斯悅看著白簡的眼睛說:“你有錢你了不起。”

白簡見斯悅已經快要跳起來咬人了,就不逗他了,“沒有了不起。”他說。

斯悅:“……”

“不過,”白簡手指叩了叩桌子,示意斯悅回神,坐好,聊聊正經話題,“你不好奇為什麽你的好友會將錄音發給我嗎?”

斯悅把手放下來,重新搬著椅子挪了回去,用木夾子夾盤子裏的茶葉玩兒,“能為什麽,想我們鬧掰唄。”

他倒直接。

但他更應該想想,江識意為什麽想要他和白簡鬧掰。

“阿悅覺得,你的朋友為什麽想要你和我發生矛盾呢?”錄音中假設的各項條件在現實中是完全成立的,話也是從斯悅嘴裏說出來的,但凡白簡未曾將斯悅看得有多重要,就會借著江識意的手將斯悅推進深淵。

所以,江識意並不在乎白簡會不會知道和斯悅談話的另一個人是他。

斯悅因為白簡的問題陷入沉思。

“他有病。”斯悅說道,“他這段時間一直都不正常,能做出這種事情,不奇怪。”雖然知道奇怪,但斯悅仍然不理解。

斯悅的眸子是很清澈的琥珀色,因為清澈,所以有時候顯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他看著一點都不單純,不稚氣,更加不像笨蛋和蠢貨。

所以很少會有人將主意打到斯悅的頭上,見他第一眼,便覺得他是那種會撅著尾巴趾高氣昂地對你說“滾蛋”的壞東西。

所以只有了解他本質的人,才知道他桀驁不馴的外表底下埋藏著無比柔軟和明亮的品格。

以導致江識意對他心心念念這麽多年,從見他第一面開始,江識意一腳踏進風暴中心,陡然發現風暴中心是個比外界要溫暖美好許多的世外桃源,他走不出來了。

白簡用冰涼的指腹點了一下斯悅的鼻尖,“阿悅,他喜歡你。”

“準確點說,”白簡將手指收回來,重新托著下頜,神情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般的溫柔,“他應該是愛你。”

斯悅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不解的表情。

他是真的沒聽懂,什……什麽,誰愛他?江識意?

“你是說,江識意那個狗逼,他喜歡我?就和你一樣?”

“愛分很多種,”白簡緩緩道,“我不認為我和他對你的愛是相同的。”

愛既狹隘又自私,愛還包容又偉大,愛既瘋狂又陰暗,愛卻溫柔又無比明亮。

斯悅從不懷疑白簡對自己說的話。任何事情都一樣。

他維持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太久了,臉有些僵硬,他伸手使勁搓了搓臉,悶聲道:“但我只把他當兄弟,當哥們兒。”

“現在也是?”

“……現在也是。”

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兩者都不是可以和手起刀落翻臉無情劃上等號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在乎對方,哪怕他死了,你都會想著他墳頭的草有沒有人為他除掉。

白簡失笑,“難怪他喜歡你。”

斯悅有些郁悶,“那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還好,現在知道了,斯悅覺得心裏有些亂糟糟的。

“嗯……“白簡稍微停頓了幾秒鐘,“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們往年的情誼搖搖欲墜,不管是他單方面與你們鬧翻,還是他將錄音處理後發送給蔣雨,所以我建議你以後將對方當做一個追求者看待。”

江識意的行為,讓斯悅沒法和他再做兄弟了,那就只剩下追求者或者暗戀者這一個身份了。

斯悅低下頭,眼圈有些泛酸,他揉了揉眼睛,聲音有些嘶啞,“我對追求者可是……很無情的。”

白簡站起來,淡淡的鼠尾草氣息籠罩在斯悅身邊,他繞過辦公桌,將斯悅攬進懷中。

“阿悅,這件事情論不到你自責,”白簡輕輕地拍著他單薄的脊背,“但你難過是正常的。”

白簡話音一落,斯悅的眼淚就從眼眶裏猛地湧出。

他憋狠了。

不管是周陽陽帶著哭腔在微信裏的怒罵,還是陡然變得像陌生人一般的江識意,都令他覺得很難過。

他心裏不裝事情,也沒裝多少人,江識意的拋棄,讓他心裏空了一大塊地方。

半晌過去,斯悅擡起頭,“我ok了。”

白簡擡手抹掉他臉上的淚痕,“這麽快?”

“因為我覺得這是我和江識意的事情,不應該用來瓜分我們兩個人相處的時間,我自己可以處理。”斯悅用衣袖粗魯地擦幹凈臉,表情冷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