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金風細雨13-捉蟲)

方應看眼看著自己那句話說完, 這個他曾經見到過畫像,不知道為何還與畫像上容貌酷似,就好像七年時間在她身上沒有留下太多痕跡的姑娘, 用那種並無多少情緒的目光看向了他。

這個眼神絕對稱不上冷,甚至也不帶那種意欲殺人滅口的仇視。

更像是一種隨時可以捏斷他脖子、只在評判他會否給自己帶來危險的淡漠。

方應看毫不懷疑,自己倘若說錯了什麽話,他也會落到跟黃金麟一樣的下場。

在他身邊拱衛的八大刀王,除了時年認得出來的孟空空之外, 還有三人是名門刀派的掌門,兩人是刀法名家, 一位繼承了彭天霸的五虎斷門刀, 一位是驚魂刀這一代的繼承人。

可這八個人中沒有一個能達到時年這樣刀氣收發自如,甚至可以借著其他兵刃發作刀氣,頃刻之間奪走如文張這般水準高手性命的。

和她比起來, 那些人的刀又算是什麽刀。

即便清楚地知道, 自己處在危險之中,方應看還是不自覺地在這眼神空茫的少女的注視下,覺得自己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興奮。

他來到汴京是義母覺得他得有自己的事業, 而事實上, 他的事業心和野心不過是在義父義母面前藏得好罷了。

他方應看天生便是該做人上人的!

若能得到這樣一個助力,危險又有何妨?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時年問道。“而且, 你認識我?”

她說出這話毫無問題。

從在破廟遇上開始,王小石並沒喊過她的名字, 方應看能一口叫破, 按照時年思考的邏輯, 他確實是知道她是誰才對。

方應看依然是那副看起來很為她的舉動擔憂的樣子。

他也不說破自己是否和對方認識, 將這個問題有意識地在這種情緒的輸出中模糊了過去。

倘若時年當真是個失憶又仿佛腦子也跟著不太好使的樣子, 說不定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他只是沉聲解釋起了時年的第一個問題,“這位黃金麟黃大人和文張文大人,都是傅相爺的親信,襲殺朝廷命官的罪名,已經足夠讓人將姑娘抓起來了,姑娘的武功奇高不假,可這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武功高強之人。”

“當今國師太傅諸葛神侯培養出了六扇門的四大名捕,遇到以武犯禁的情況更是責無旁貸。”

他微擰著的眉頭間的擔憂又轉為了斥責的情緒,不過不是對著時年,而是對著王小石和溫柔——

“我本以為這兩位既然與姑娘同路,便應當與姑娘是至交好友,無論如何也該提醒提醒姑娘,何事可做何事不可做,如今看來,我卻不得不說出我與姑娘的交情,說句實話了。”

溫柔都尚未反應過來,時年便已經將那幾人擊斃了。

她現在後知後覺地想為了時年這一手擊殺狗官的行動叫一聲好,就聽到了方應看這突如其來的指責,當即便想跳腳。

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已經看到方應看臉上的神情又從責備轉為糾結,最後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咬牙說道:“黃金麟和文張二人狼狽為奸,坑害抗擊遼兵的連雲寨,確實也是死有余辜,想必那兩位少俠也是此等看法,方某此前一時情急說了重話,仔細想來,有此等看法實屬不怪。”

“你想說什麽?”

方應看仔細地端詳著這張臉上的神情。

她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那種近乎本能的反擊姿態稍有和緩,卻始終蟄伏著一種隨時都能爆發出來的壓制力。

他越看越覺得她如今的情況和關七相似,只是不知道當年她的失蹤到底是誰的手筆,可她若還如當年一般,方應看反而沒有這個拉攏的底氣——

因為當年的她沒有過去,卻在出現之時已經與金風細雨樓的命脈糾結在了一起。

現在則恰到好處。

他強忍住自己內心越思量越狂喜的情緒,回答道:“我想救姑娘一救。”

時年搖了搖頭,“我也可以不進京。”

她仿佛突然在這個點兒上聰明了起來。

她確實是襲殺了朝廷命官不錯,可她此前的七年間都可以不露面,江湖之大,以她的本事和此時這一派無欲無求的姿態,也不是不能找個僻靜的地方隱居起來。

方應看的表情險些凝滯在了臉上。

可越是有難度有波折,他才越是覺得有挑戰性。

他擺出了一副坦蕩而誠懇的樣子,“但是姑娘難道就不想找回失去的記憶嗎,方某尚在江南之時便聽聞姑娘當年的風采,只可惜不知是上司不容,還是仇敵索命,這才直到今日方有重出江湖之機遇。方某雖不才,卻也樂意幫上一幫。”

王小石覺得這姓方的家夥這句話有些問題。

他看似模糊地一句話帶過了,卻無形之中給金風細雨樓樓主上了個猜疑的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