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雪人的蘿蔔

【柳生】

柳生喝醉了。

但他第一次喝酒,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他醉酒其實有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撒嬌階段,解放網絡上的自我,只不過不認識人。

第二階段,冷靜階段,豎起一身刺,但是還是不認識人。

說是不認得,但其實他想讓他是誰就是誰。

十分唯心的兩個階段。

第三階段——待開拓。

因為他現在渾身燥熱,額上熱氣升騰,如果有玻璃靠近,說不定就會上霧。

晶狀體裏好像被塞了個哈哈鏡,視網膜上的折射開始變得亂七八糟。

這種感覺,他很熟悉。

所有的隱私和心思都在絕對掌控之中,無處遁形的窒息感。

身下皆是床單被罩一類的棉質物,保溫效果極好,他該死的扣子又解不開。熱。他爬起來,想逃離身下的棉制品,卻被人一把攔住。

他眯了眯眼,調整哈哈鏡。

他定睛一看,那個人沒有臉,只有下方有一個黑洞。

他仔細一聽,不知道那黑洞一張一合在說什麽鳥語。

但是無論如何,抓住他的那只手很冰很涼。

生理需求驅使他把整個人貼了過去,可惜的是這個人也渾身煩人的棉制品,他只好隔開一點距離,把滾燙的額頭貼在他暴露出來的頸窩上。

涼的耶。

……爽。

那人被渾身僵硬地貼了一會兒,頸窩也變熱了。柳生皺著眉爬起來跪坐在床上,扶著他的肩膀決定把資源利用到底,又把臉頰挨在他的側臉上。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臉頰也失去冰涼屬性後,他突然覺得那個人的臉頰不是和他的一個溫度,而是反過來竟然開始燙他的了。

……?

柳生又開始皺眉,不滿地把臉向前移開,一雙大臂擱在他肩膀上,頭耷拉著吊在他身上。

他覺得神經末梢都透著一絲癢。

不過還好,這種感覺習慣了也沒什麽。

他從袖口裏不著痕跡地拿出一個小針管,拔開蓋子,熟練地給自己靜脈打了一針,又不動聲色地蓋上蓋子放了回去。

所以他是誰……

【江淇文】

江淇文還在很沒出息地在這肌膚之親中臉紅心跳的時,柳生已經像沒事人一樣,倒下了。

他不知道柳生是真睡著還是閉著眼,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他心跳很快。

因為剛剛柳生親到了他的臉。

還蹭了好幾下。

他又低頭看了看閉眼的柳生,薄唇泛著粉,唇峰唇珠一應俱全,嘴角弧度微微向上,活像兔子的三瓣嘴。

腦子裏又自動生成圖像,是他之前吐的半截小粉舌頭。

……

阿彌陀佛。

所以他為什麽抱了他一下,突然就沒事了?

難道那個慫逼沒給他下藥?

所以……事情到底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室友寫h,被自己發現了,然後一怒之下成了他的毒唯。

被室友帶著眼罩摸了,發現了室友難以啟齒的秘密。

室友被自己咬了一口,然後被自己冷暴力了。

室友被酒吧男占便宜,然後被自己拎到酒店談論做人的哲學。然後被嫌棄了。

被室友在酒店親了,然後室友睡了,自己獨自在這老臉一紅?

啊啊啊啊啊啊——

江淇文,你很危險。

出於人道主義心理,他還是滿腹責任心地探了探柳生的額頭,居然一下子不燙了。

看眼前人像昏死一般寧靜,他的心跳也漸漸平息下來。

無論、無論他們是什麽關系,就算只是室友,他作為柳生被網絡暴力的知情者,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撿起丟在地上的手機。

小兔子號,啟動!

我們的口號是:

還——太——太——清——白!

因為他和柳生其實經常討論一些文學,有時候說著說著,或是來了興致,或是起了爭執,就會直接發語音。

還太太清白戰略第一步:錄屏,發太太的少年音。

不過他得好好篩選一些無關緊要的,他正在風口浪尖,就算普通話說不標準估計也會被黑。

但他點開兔絨太太的私信前,怔住了。

二十條消息的未讀紅點。最後一條的預覽是:

兔兔,你也走了。

他看得心臟抽了一下。

他點開對話框,從下到上一條一條是:

“兔兔,你也走了。”

“看來你不相信。”

“你在嗎?”

……

“相信的話,能不能再像上次一樣,開導我一下?”

“你相信我嗎?”

“我沒法解釋我為什麽不懂那些,但我真的是男生,我甚至可以拍身份證。”

……

“我爸爸來了,我……”

“這次是我的錯,沒有做好功課。”

“你告訴我把黑子都當空氣,但我好像做不到。我太沒用了。”

……

江淇文看得心裏一抽一抽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