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一的早晨。

八點多的上班早高峰,路上車流如織,行人穿梭,熙熙攘攘一派繁忙。

城西一處,連著繁華街道的一條寬巷,裏頭有座中式院落,樸素中透著些氣派,有著鬧中取靜的獨特風景。

這裏與醫科大一街之隔,院落大門頂上掛著一木質招牌,上書“簡在”二字,門口兩個石獅把門,大門兩旁裝了安防監控攝像。

這裏是簡語的工作室。

簡語是醫科大神經病學系的教授,醫科大第一附屬醫院神經外科副主任,神經科學研究中心副主任,也是心理學研究協會理事、某精神鑒定中心主任、新陽腦科學研究中心主任……他的頭銜很多,取得的專業資格和發表的研究結果也很多。

簡語在學術界有很高的地位,涉獵的學科範圍好幾樣,其中在神經科學研究領域更是國內頂級專家。他醉心研究,熱愛教育,不但主持領導了好幾項重要醫學科研項目,還因為教學工作突出,被評為醫科大十大最受歡迎導師。

“簡在”院中的大樹枝繁葉茂,樹下花圃開著散著清香的花朵,滿滿當當的,見花不見葉,很有活力。樹上鳥窩裏有小鳥鳴唱,合著院門巷外汽車和行人的聲響,像是一道城中小林的自然樂章。

一片大大的落地玻璃前,關陽迎著清晨陽光,在一團蒲上打坐。一旁案幾上點著檀香,輕煙裊裊,靜靜地飄散在寬闊的廳室裏。

貼墻而立的邊櫃上,音響裏傳出三聲敲擊磬的聲音,聲音由遠而近,既不驚擾又顯莊重,很有凝聚精神的力量。

關陽在這聲音裏睜開了眼睛。

簡語走了進來。他手上拿著一壺溫茶,腳步輕緩。他把茶壺放在案幾上,坐在一旁,安靜地等著關陽。

簡語今年55歲,正好比關陽大一輪。他跟關陽眉眼犀利的外貌完全不同,是一個端正平和,一身學者氣質的中年人。

關陽從團蒲上站了起來,坐在了簡語的對面。

“這次覺得怎麽樣?”簡語一邊問他,一邊為他倒了一杯茶。

“還是很難靜心。”關陽微皺著眉頭。

“沒關系。那就接受自己目前很難靜心的狀態。”簡語和緩地道。

關陽沉默著坐了一會。簡語也不說話,只安靜地等待著。過了好一會,關陽端起那杯茶喝了。

喝完了茶,關陽放下杯子。簡語再幫他續上一杯。

關陽看著徐徐流入杯子的茶湯,說了句:“謝謝你,簡教授。”

簡語微微一笑:“客氣了。這次有什麽想聊的嗎?”

“沒什麽新鮮的。”關陽一口氣把新續上的茶幹了,道:“也沒後悔藥可吃。我雖然還是心裏不好受,但也算想開了。是我自己沒處理好,向前看吧。”

簡語道:“那就好。跟自己和解,才能跟真正跟別人和解。”

“和解不了。”關陽搖頭,“我昨天想見兒子,被拒絕了。他媽媽說如果還跟離婚前那樣很久才見一次,何必讓兒子失望。她還說我看上去狀態很不好,讓孩子看到,影響心情。現在孩子已經適應新生活,等我也真的適應了再說。”

簡語不做任何評價,只靜靜聽著。

“我老婆……”關陽苦笑了一下,“前妻。比我強多了。她是一個好媽媽,好妻子,我卻不合格。”

“你是一個好警察。”簡語輕聲道。

關陽搖頭:“不可兼得,是嗎?”他頓了頓,“我這警察也沒做得多好。我讓生活影響了工作,我把隊伍管得一團亂,我都管不好自己。”

“你會調整過來的,這需要一個過程。你也看到了自己的進步,會恢復正軌的。”

關陽道:“那也不會再回到從前了。我周五去了一趟派出所,向衡在那裏。我原想找個理由跟他聊一聊,但他沒給我機會。我聽到他那樣的語氣,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什麽也不用談了。他原來那幫兄弟,還有我隊裏那些人,對我也不太服氣了。向衡的影響力很大。”

簡語默默地再幫關陽倒上茶。

簡語與關陽是在四年前認識的。

簡語事業成就高,工作太忙,精力有限。所以在科研之余,他只接手腦部疑難重症患者的治療。但他也熱心公益,多次與相關領域合作做講座,傳授知識,其中與省、市級的公安單位就有些暴力罪犯腦部研究的課題,他多次為警方提供犯罪心理與腦科學應用技術方面的培訓。

關陽四年前首次聽到他的講座,獲益匪淺,對他頗為仰慕。而關陽在警隊中神探之名響亮,簡語也久仰他的大名。

後來關陽負責的案件裏,有嫌疑人需要做精神鑒定,提交申請到精神疾病司法鑒定委員會,正好分配到簡語負責的鑒定中心機構,關陽開始與簡語有了聯絡。

從那時起,關陽與簡語成了亦師亦友的關系,關陽從簡語那兒學到不少知識。有時關陽遇到嫌疑人不對勁,需要專業人士點撥幫助的,他會請教簡語的建議。簡語給了他很大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