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想要了

聞雁書最近失眠得有些頻繁。

他擰亂了一床被子,實在靜不下心便從床上坐起來,拍亮了床頭壁燈。

閉眼是鄭乘衍盛著黃昏的眼睛,睜眼是窗外濃稠的黑夜,聞雁書以為自己只是錯失得到一束花的機會,原來那一整天他都在和自己找了很久的東西失之交臂。

夜深人靜,聞雁書靈感突至,摸出枕頭下的配方本翻回原來還沒寫完的那一頁,在空著的後調一欄寫下幾種香料名稱:廣藿香,木槿,欖香脂,香根草。

其余的用料還要等坐在調香台前一一調試過才能敲定,聞雁書結合前中調,初步挑選了兩種想要設計的香調,或是辛辣木質調,或是木質馥奇香調。

堵塞多天的思路陡然豁亮,聞雁書終於感到乏意襲上腦神經,可他抓著絲難得的靈感舍不得入睡,將本子墊在膝蓋上繼續記錄。

盡管中調是整支香水的主題,但後調留香才最長,給人的體驗也絕非單一。

暖黃的壁燈照亮床頭一隅,聞雁書在紙面上寫:溫暖,沉穩,安全感。

在角落,聞雁書畫了朵白玫瑰,又畫了一輪落日,正要合上本子,他想起個事兒,拿過床頭櫃上的台歷翻回十一月份查看做了品鑒會記號的日期,前一天就是他和鄭乘衍的結婚紀念日。

本子不大,後調那欄被塞得滿當,聞雁書幹脆翻到扉頁記下了這個日期,以後就不會只有鄭乘衍一個人記得。

他將台歷擱回床頭櫃,邊上的花瓶插著兩支白玫瑰,他稍用力揪下一片花瓣扔進水杯,喝盡放冷的白開水後才關燈入睡。

出差的日子在推近,聞雁書把經理批準過的申請單交到人事部,部門的女同事邊蓋章邊調侃:“聞組長,聽說昨天IDR的老總捧著花就來納斐利了,你們部門的小曾說他是去的十二層?”

小曾是香水部的另一個調香師,在時尚圈久了多多少少都會對國內外廣告公司的高層有些了解,何況鄭乘衍昨天在聞雁書的調香室門口招搖了那麽久,早被同層經過的人在背後議論了個透。

聞雁書接過對方遞來的差旅報銷單,答非所問道:“不老,今年才三十一。”

這句話等同於默認親密關系,人事部的看了眼聞雁書接單子的右手,說:“原來聞組長這個戒指不是當裝飾用的啊。”

換作往常聞雁書早用敷衍的笑搪塞過去了,今天不知何來的耐心:“要真是裝飾品隔天就換了,哪會連續戴兩年。”

他揣好單子回十二層,乘電梯時想起昨晚坐鄭乘衍的車下班,鄭乘衍搭著扶手箱說納斐利的前台終於不攔他了。

鄭乘衍的語氣無奈又摻著點委屈,聞雁書當時還正兒八經地解釋說大約是因為前台認住了他的臉,現在獨自在上升的轎廂裏回想,反而樂上了好一會。

反光的梯門映出了他輕松的面容,緊接著聞雁書的思維跳躍到不久前,鄭乘衍說很少看到他笑,他說因為沒什麽特別高興的事。

聞雁書回調香室前就收起了笑,他擰開門,恰好看到姜爾把手裏舉著的一只原料瓶放回去。

“你幹什麽?”聞雁書大步走進去,目光迅速地在多層架上睃巡一遍。

他調香台上的瓶瓶罐罐按照前中尾調有序擺放,桌面貼著標簽的實驗瓶裝有正在調試或調配完畢的香精,為免東西被搞混,視野範圍之外聞雁書從不允許別人靠近他的調香台。

姜爾的表情似有艷羨:“有些動物香料太昂貴了,我大學之後就沒再觸碰過。”

聞雁書檢查了下蒸餾瓶裏的液體色澤,這段時間姜爾要麽窩在小桌櫃前背資料,要麽跟著他各種外出積累經驗,偶爾打個雜也毫無怨言,真正能摸到調香台的機會幾乎為零。

但調香師提高辨香仿香能力的前提就是能親身接觸香原料,聞雁書承認自己疏忽了對姜爾這方面的鍛煉。

他從衣兜裏掏出個帶芯片的出入證遞給姜爾,說:“一號調香室是公用區域,但每個調香師的日使用時限只有九十分鐘,你給我留三十分鐘就行,其余的你自己掂掇。”

姜爾瞪大眼,低頭看向出入證上聞雁書的一寸照。

他不接卡片,反而握住聞雁書袖口下的手腕,開心道:“謝謝聞組長!我保證不浪費一滴原料!”

腕間那股力道因姜爾激動的情緒而不加控制,聞雁書反應極大地抽回自己的手,動作間將配方本碰到了地上。

姜爾嚇了一跳,忙蹲下幫他撿起:“對不起啊聞組長,是我魯莽了。”

“沒事,出入證用完記住歸還。”聞雁書接過姜爾合上遞給他的配方本,“還有,原料不可能存在不浪費的情況,除非你第一次實驗就能成功。”

“我知道了。”姜爾跟捧著奇珍異寶似的,出入證放兜裏怕上廁所弄丟,擱桌面又怕不留神掃到犄角旮旯,最後夾進了隨身筆記本自帶的小文件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