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大學士的陽謀

“陳大學士,你的病就這麽好了嗎?真是巧啊。”

無終宮乾明殿的後殿,遠坂愛立在女皇的書桌前,對領著朝臣求見女皇的陳世宏冷嘲熱諷。

瞧瞧這些人,之前她對女皇說的話不就應驗了?

凡人都是畏威而不懷德的,禦門大典過後的第二天,原本冷冷清清的殿堂驟然熱鬧起來,那些告病告老的都跑回來了。

不過現在女皇剛剛坐上社稷之座,陳大學士就跑了回來,這時機未免太巧了。

“遠坂總管,如此緊要關頭,繼續欺瞞朝堂只會讓人心更加不穩啊。”

陳大學士語氣溫和,不僅回避了遠坂愛的攻擊,反擊更是一劍封喉。“女皇陛下已經坐上了社稷之座,對吧?”

被若幹雙灼灼目光盯著,遠坂愛不由怒火升騰,這幫家夥是想趁火打劫!

她即便不是女皇那樣的聖者,力量也遠超尋常的傳奇。在場所有人加起來,還不夠她一根小指頭撚的。但她也清楚,幹掉這幫讓她異常不爽的家夥,換上來的人只會讓她更不爽。天下會因此更亂,女皇會因此繼續坐在社稷之座上,不知何時才能解脫。

“女皇有事回聖山了,宮廷朝堂事務都由我暫攝。”

她強忍怒氣,做了連她自己都沒底氣的宣告。如她所料,在場文武官員嘩然,不是為女皇無法理政,而是不服她這個扶桑女子。

“此事陛下留有口諭,”清朗男聲響起,讓一邊倒的逼壓消散不少,“鄙人與上官秉筆都受了上諭,輔佐遠坂總管。”

這是右都禦史呂適行,溫文爾雅,有副美髯,算得上儀表堂堂。不過被陳大學士與其他人用鄙夷的目光盯著,儼然是個只知逢迎的佞臣。

不等陳世宏質疑口諭,呂適行又道:“大學士與諸位來得正好,遠坂總管雖受令攝政,但朝堂事務還得仰仗諸位,總管只是查漏補缺。對總管來說,中京和地方的安定才是當務之急。”

這是個機靈的家夥,當得起上官晴的推薦。

見陳世宏等人神色緩和,認可了呂適行的說法,遠坂愛暗暗松了口氣。

上官晴倒是縮在角落的書桌後,裝作翻閱公文,一副我只是枝筆的乖巧模樣。

“說到安定,老夫正是為此而來。”

陳世宏臉上浮起沉痛之色,“陛下在大典上展示力量,對魔人與宵小之輩的確有極大震懾,但另一些心思詭譎之人卻趁機作亂。這幾日邊疆皆有亂事,以東北松州、西南汶州為最。兩地生番與亂民結眾百萬,已占了州衙,殺官放火,朝廷顏面大損啊。”

這話令遠坂愛上官晴等人愕然,上官晴趕緊翻找文書,陳世宏偏頭說:“兩州守將的告急電報應在一早就到了兵部,但兵部忙於處置叛亂,應該沒顧得上轉呈禦前。兩州知州如果來得及發出公文電報,應是在個把時辰前才到通政司。如果已呈禦前,是在最下面……”

剛說到這,上官晴抽出了兩份電報。

遠坂愛看陳世宏的目光微微變了,這家夥告病在家,天下大事卻知道得比內廷還快,難怪能在先皇時代拿到“不倒翁”的綽號。

“這兩州叛亂倒是小事,”呂適行自不甘被陳世宏掌握節奏,他現在已經是“女皇派”的旗幟人物,“照例處置,由該州所屬兵備道與該省總兵進兵剿滅即可。眼下大事還是中京,依鄙人看,中京亂象與言論肆虐有關,應立即禁絕相關影像與言談。”

“這如何使得!”

陳世宏沒出面,幾個侍郎站了出來,七嘴八舌說著驟然管制言論,會讓民間對女皇的狀況大起疑心,人心會更亂。

知道這些人是陳世宏的喉舌,可說的話很有道理,讓呂適行難以堅持,而這恰恰是之前遠坂愛上官晴與他商量好的應對。

遠坂愛也提了其他措施,又被一一駁回。他們列出的危害很有說服力,不過把他們的想法匯聚起來,似乎什麽都不做維持現狀就行。

“陛下隨時都會走下社稷之座,”遠坂愛冷聲道:“到時候各位毫無作為,面對陛下又有何臉面?”

眾人默然,陳世宏垂下眼簾說:“吾皇如曜日璀璨,臣子不過是無光暗星,若是太過耀眼,反而有損吾皇的光輝。”

遠坂愛腦子轉了一圈才大略明白,不由氣結,卻無話可說。女皇不就是在大典上展示了非凡之力,讓臣子奴仆們如神明般又敬又畏麽。

“中京與地方的亂子還是小事,真正能動搖大明天下的危險,還在這無終宮裏。”

壓住了遠坂愛等人,陳世宏終於圖窮匕見。“先皇登基之前已有世子,在位期間多次上社稷之座鎮壓混沌,最長一次足有半年之久。因有太子監國,朝政並未因此受影響。”

“如果……老夫是說如果,陛下也在社稷之座上坐幾個月,便是我等甘願與遠坂總管共度時艱,天下人也難心服。若是陛下一坐不起,遠坂總管要攝政一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