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除了力量我一無所有

無終宮乾明殿的後殿,女皇揉了揉眉心,又拿起一份奏章。即便是只手滅國的聖者,長時間高強度的腦力勞動也讓她有些疲憊。

“呂適行,這不是白天被打爛了屁股的那家夥嗎?”

女皇翻開奏章,只看了兩行,絕麗臉蛋就揪成一團,還發出了牙酸至極的嘶嘶聲。

“好惡心……”

她把奏章丟給侍立在旁的上官晴:“這家夥怎麽可以這麽惡心?挨了三十板子,還給我謝恩,說我比他祖奶奶都仁愛慈祥,瑪德是拐著彎的罵我麽?”

上官晴抿嘴暗笑,能把粗口說得這麽自然卻又毫不影響形象的,只有這位女皇陛下了。

現在的上官晴很開心,她總算讓女皇打消了讓她做丞相的荒誕想法,得到了內廷司禮監秉筆的職位,幫女皇處理奏章文書。司禮監有了女秉筆這事也挺荒誕的,跟女丞相比就算不了什麽了。而且搶的是內侍太監的職位,跟文官沒有沖突,應該有益於女皇穩定朝堂。

“呂侍郎是在向陛下示誠,”這份奏章她一看就明白,“他願意出任右都禦史了。”

“這人啥毛病?”

女皇沒想明白,“白天我讓他當他不幹,還當場數落我這不對那不對。先說我穿衣服太隨便輕慢臣下,再說讓臣子直接看到我的臉會起輕褻之心,要我以後開朝會垂簾聽政!不打他三十大板,他恐怕連我進殿先邁那只腳都要叨叨!”

“他之前是禮部侍郎,就當他是被書蟲蛀壞了腦子的呆子吧,結果又上了這麽一份……跪舔的奏章。這個人呀,虛偽到了這種程度,真是不折不扣的君子。”

上官晴苦笑,“君子”這個詞在女皇的辭典裏只比十惡不赦差一截了。

她轉到案前跪下:“此人是奴婢推薦的,陛下該治奴婢的罪。”

“起來起來,我只是發發牢騷而已,又沒怪罪誰,”女皇擺著手說:“臣子哪能只按小人君子分呢,那不是幼稚得可笑。”

女皇的疑問還沒解決:“你說說,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上官晴仍然跪著,娓娓道來:“陛下該知道,文臣們對陛下坐上皇位還有很大抵觸,告病告老的一大堆,剩下的也在觀望。這時候誰升遷了都會被同僚側目相看,認為是貪戀權位的佞幸小人。”

說到這女皇插嘴:“小人好呀,勤勤懇懇做事不好嗎?呃……你繼續。”

“奴婢這樣的人能為陛下效勞已是榮幸,又何須在意名位,”上官晴服侍女皇的一個挑戰就是得習慣隨時被女皇打斷,“但這些文臣情況不一樣,他們能夠躋身朝堂,靠的是苦讀詩書十數年,或者是世代門庭祖蔭。他們是拿詩書文才和父祖恩蔭在陛下這裏換得名利權財,為陛下牧養天下。他們有自己的一套……榮辱道理,若是背離了這套道理,會被他人恥笑排擠,到時自處都很難,又如何做事呢?”

女皇又打斷了她:“君子同氣連枝嘛,對我的忠誠自然不那麽絕對。”

上官晴自顧自的繼續:“呂侍郎就是有這樣的顧慮,所以在朝會上頂撞陛下,惹得陛下打他的板子,以示自己並不是逢迎陛下的佞臣。而後再向陛下示忠,就有底氣向其他人說,他接受升遷不是貪圖陛下恩賜的高位,而是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女皇托著白玉般的下頜,怔怔出了會神,恍然拍桌子,“這不就是騙廷杖嗎!”

“騙廷杖……”上官晴由衷的贊嘆,“這個說法既精煉又鮮活,無比絕妙。”

“那當然,是……”

女皇眉飛色舞差點說漏了什麽,還好及時改口:“只要是騙廷杖的家夥,都不可重用!”

上官晴暗暗嘆氣,不好多說,起身要幫女皇擬復,女皇卻又改了主意:“連你推薦的人都不可用,滿朝臣子怕是沒幾個能用了。”

治理天下終究不是像刑天守護天廟那麽簡單,可以一心無我啊。上官晴感慨著,同時為自己也懷著些私念而羞愧。

“小晴你說得對,這時候我也沒什麽可挑的,先撿著願意從我的用吧,”女皇顯得很無奈,“朝堂先得穩下來,不然天下人都以為大明要垮台了。人心亂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不等上官晴反應,女皇又跳脫的想到下一步。“可人人都像這個呂適行一樣,在我這騙一通廷杖,把我當傻子玩,這能忍?”

“這樣吧!”

女皇揮手說:“明天開朝會,把要用的那些人統統先打三十板子,批量處理!”

上官晴噗嗤笑出了聲,女皇也跟著呵呵笑了。

女皇的確不懂朝政,也沒學過帝王權術,但不是笨蛋。

“罵他一通,告訴他再跟我玩這種小把戲,直接打死!讓他給我好好當官!”女皇又揉起了眉心,“我忍,就算是這種人我也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