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陸行沒再往前, 而是在門邊靜靜地站著聽了會兒,嘆了口氣。他太清楚長孫愉愉的性子了,最狼狽的時候被人看到, 她不恨死人才怪,這不連貼身婢女都攆出來了。

陸行將裝藥膏的盒子遞給蓮果,低聲道:“這是外傷藥。”

陸行走後, 蓮果奇怪地看向文竹, “姑爺怎麽知道縣主挨打了?”

“許是婉姑說的。”文竹道。

卻說長孫愉愉哭了小半個時辰, 然後迷迷糊糊地昏睡了過去,當天夜裏就發起了高熱。

蓮果和文竹都是伺候慣她的人, 一摸她的額頭就知道事情糟了,每回長孫愉愉發熱,都要折騰許久, 連帶著上吐下瀉, 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文竹慌張地披了衣裳讓外院跑腿的小廝趕緊回公主府去稟報,這得請太醫才行。

蓮果拿濕棉巾敷了長孫愉愉的額頭,焦急地對剛跨進門的文竹道:“我去前頭跟姑爺說一聲吧,姑爺好似會岐黃之術。“

文竹點了點頭,她也是嚇著了, 主要是長孫愉愉的病情來勢洶洶,渾身燙得火炭似的。最糟糕的是小腿上的一處紅腫還破了皮, 就怕化膿。

蓮果報信後, 陸行很快就趕到了內院。他轉過屏風就看到長孫愉愉兩頰緋紅地躺在床上, 眉頭緊蹙, 時不時囈語, 眼角還有一滴眼淚, 但人就是不醒。

陸行坐在榻邊拿起她的右手把了把脈, 然後起轉頭問,“縣主平日吃藥可有什麽忌口的?”

蓮果趕緊道:“姑爺,縣主不能胡亂吃藥的,尋常人慣用的湯藥她吃了就上吐下瀉,縣主脾胃太弱了,在家時遇到這種情況,都只能喝水將養,或者用些外敷的藥。”

不能用藥,也就怪不得她此次生個病就跟闖鬼門關似的。

陸行垂眸道:“既如此,就不開方子了,把縣主扶起來去凈室沐溫水浴,一刻鐘後我再給她針灸。”

蓮果和文竹忙地去做,有陸行在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便是長孫愉愉有事兒,前頭還有他頂著呢,兩個丫頭都安了些心。

說不得陸行的針灸還真管用,然後他又不知從哪裏弄了些烏溜溜的膏藥來,貼在了長孫愉愉的肚臍上,後半夜長孫愉愉總算發了汗、退了熱,只是人還是不清醒,拉著陸行的手叫著“爹,爹。”

早起,長孫愉愉只覺得渾身都疼,酸疼得擡不起胳膊、腿來,身上也黏膩膩的,她申吟了一聲,蓮果忙地掀起帳子,一臉後怕地道:“縣主,你可算醒了。”

蓮果扶著長孫愉愉坐起身。

長孫愉愉沙啞著嗓子道:“我怎麽了?“

”縣主昨兒晚上高熱,可嚇死我和文竹了,虧得姑爺會針灸。“蓮果喜滋滋地道,”針灸之後,後半夜縣主就睡得安穩了。

長孫愉愉的心情本來就超級低沉,加上身體又極端不適,完全聽不得蓮果說陸行的好話,“扶我去沐浴吧,身上太難受了。”

伺候長孫愉愉沐浴時,蓮果還繼續道:“縣主,姑爺懂岐黃之道,會針灸可真好,你病了,他給你施針也沒什麽顧忌。以前你病得厲害了,那些個太醫都束手無策,也是因為沒法兒給你施針。”黃花大姑娘的哪兒能脫了衣裳讓人施針是吧?

長孫愉愉聽到這兒才算反應過來,一反應過來就想殺人。該死的陸九居然占她便宜?

然這件事又能怪誰?長孫愉愉還沒地兒講理去。一想到陸行居然看到了自己的身體,她就想尖叫,但渾身卻是一點兒力氣沒有,她連擡眼皮都覺得吃力,憤怒的低吼也跟蚊子差不多無力。

沐浴完,長孫愉愉總算恢復了一點兒精神,第一件事就是讓蓮果將文竹的賣身契找出來。

蓮果遲疑了片刻,“縣主。”

長孫愉愉沒說話,只用一雙冰鎮過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她。

蓮果不得不去取了身契來。

長孫愉愉道:“文竹你把你的身契拿去吧,再拿一千兩銀子去,從此你我主仆就再無幹系了。”

文竹“咚“地就跪下了,“縣主,奴婢,奴婢只是想著縣主和姑爺如此下去不是個辦法,這才告訴公主的。”

長孫愉愉閉了閉眼睛,文竹就是太聰明了,聰明人往往有自己的主意,還喜歡把別人當傻子看。“我的事兒由不得你擅自替我做主。平素你們有什麽小毛病我都不在乎,唯一一條背主在我這兒卻是容不下的。你我主仆一場,不用鬧得太難看,你走吧。”

“縣主。”文竹哭著膝行到床邊,”縣主,奴婢再也不敢了。”文竹是真心為了長孫愉愉好,也沒想過告訴晉陽公主在長孫愉愉這兒就成了背主。

然則哪怕長孫愉愉和晉陽公主是倆母女,卻也是兩個單獨的個體,文竹選她娘,在長孫愉愉看來自然就不再合適做自己的貼身丫頭了。

“去吧,我這兒廟小,這小破屋本也就裝不下幾個人。”長孫愉愉不再理會文竹,轉而對蓮果道,“我要睡了,出去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