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當時我還說她弄得古裏古怪呢。”晉陽公主笑道, 轉身看到陸行,立即喜笑顏開,“陸修撰, 快請進。”

長孫愉愉掃了眼陸行,雖說已經是修撰了,但他身上依舊穿著青色布袍, 袖口洗得已經泛白, 出門做客也不說講究講究。

寒暄之後, 晉陽公主就讓長孫愉愉捧出了那幅《蒼山結茅圖》。

慶陽王一看落款就道:“呀,這是石悉知的畫。”

石悉知是三百多年前被譽為畫王的大畫家, 最擅長的是於枯寂山水裏展現草木華滋之氣,被人贊為“筆墨蒼莽高古,境界孤高奇逸, 處處有引人入勝之妙。”

這幅畫的茅屋、古樹、飛瀑, 筆法更是老辣,蒼渾之氣,飛瀑之靈撲面而來,端的是一幅佳作。

而石悉知的畫傳世至今的很少,聽得人提及過的只有兩幅, 一幅藏在宮中,一幅不知去向, 而晉陽公主手裏這幅如果是真的, 那就第三幅了, 可謂是價值連城。

慶陽王圍著畫細細地看了起來, 恨不能整張臉都埋進去似的, 鼻子還跟狗似地到處嗅, “沒錯, 這墨我聞著就正,是幾百年前的東西。”

接著他繼續道:“這筆意蒼雄,枯山寂水的精妙處其他人是學不來的,宮中那幅《煙嵐飛瀑圖》我也看過,這幅跟它如出一轍。晉陽姑姑,你這幅畫兒可是值了價了。”

晉陽公主嘆道:“我也是大價錢收進來的,剛得著那會兒也覺得是真的,愛得不行,偏華寧說這畫看著有些別扭,她自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害得我心裏七上八下的,也有些拿不準了,你仔細瞧瞧是不是有些別扭?”

慶陽王再次俯身看畫時,他的兒子楚傑卻道:“我瞧著也有些別扭呢,華寧姑姑生著一雙慧眼,什麽東西她一瞧就能看出點兒端倪來。就上回我在長淮大街的那家‘同春齋’看上了一幅字,剛好碰到華寧姑姑,她說那字有些不妥我就沒買,後來被劉麗京買了去,你們猜怎麽著,最後真就被人說穿是假的,可省了我好大一筆銀子。”

長孫愉愉被贊得笑了笑,楚傑就癡癡地看著她,失了魂似的,他哪裏是來看畫的呀,明明就是來看人的。

雖然兩人隔著輩分,又是一家血脈,但也擋不住男人喜歡美人,姑姑,姑姑的叫著,指不定還別有意趣。

陸行掃了一眼楚傑,並不意外他的舉止。這京城裏但凡見過這位縣主的男人,誰不對她捧著吹著的?

“別誇她了,她那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什麽用?反而弄得我這幅畫不尷不尬的。”晉陽公主轉頭對陸行道,“陸修撰,你也看了這許久了,可有什麽發現?”

陸行沉吟了片刻才道:“這幅畫應當是被人揭成了兩層,公主這幅是上面那層,底下那層卻是後人填補的,所以看著像真的,卻又有些別扭。”

晉陽公主和慶陽王父子聽了這話都有些驚訝。

“如此的造假手法本王還從沒聽過,這一張紙還能揭成兩張?這得什麽功夫啊?”慶陽王道。

陸行笑了笑,沒接話茬。

人總是這樣,自己做不到的就覺得別人也做不到。

“那陸修撰是什麽意思,我們需要把這幅畫重新揭開來判斷真偽?”楚傑問,他這口氣有些不好,主要是進來之後晉陽公主和華寧縣主的注意力明顯都偏重給陸行了,這讓還是少年的楚傑很是不快。

“那可不行,即便真如陸修撰所說,那上面這層也還是石悉知的真作,揭開來萬一出了岔子豈不是毀了這畫?”晉陽公主連忙擺手道。

陸行點了點頭,他之所以剛才沒說怎麽驗明真假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華寧姑姑你怎麽看?你覺得陸修撰說的這種造假手法可行不可行啊?一張薄薄的紙要揭開成兩層,還把下頭那張給重新填補,費這麽大功夫,他們圖什麽啊?”楚傑問長孫愉愉道。只是他這話問得就差點兒意思了,圖什麽?想來底下那幅畫他們也用來做了一幅石悉知的畫,拿去賣另一個買主了,這可是雙倍的利潤。

不過既然楚傑問起了長孫愉愉,她少不得要開口。“娘,你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毀掉的那幅谷蒼山的畫?”

“啊,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晉陽公主恍然道。

“谷蒼山?”慶陽王吃驚道。那可是能夠跟石悉知比肩的大畫家,而且離現在更為久遠,一幅谷蒼山的話也是價值連城,“毀了?”慶陽王的語氣已經有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可不是麽?就是被這丫頭給弄壞的,把我給心疼壞了,我記得那還是我第一次拿戒尺打她的手心。”晉陽公主道。

長孫愉愉無奈地看向她母親,“娘,我的意思是,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說要重新裝裱,那畫裁下來後,我看著卷邊兒了,一時好奇就去揭,真揭成了兩層,可惜被我給揭壞了。”她那時候年紀還不大,並沒意識到那幅畫有多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