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這便是不肯放過她了?

薛鸝深吸一口氣,方才生出來的一點同情立刻消失了幹凈。

果然,即便魏玠面上再如何溫情款款,手段是絲毫不肯留情的。寧肯將她毒死,也不願放她一條生路,還說什麽喜愛她的話。

薛鸝越想越氣,也不想再與魏玠多說,立刻冷著臉站起身要走。

魏玠沒有起身攔她,只是語氣顯得格外失落:“鸝娘,陪著我便如此叫你厭惡嗎?”

薛鸝沒好氣地回他:“你若真心喜愛我,應當是盼著我一切都好,怎能為了一己之私給我下毒,寧肯我死也不能嫁與旁人,並非我無情,分明是你不懂得如何愛人,陪伴在你身邊,叫我日夜不得安穩。”

魏玠默了默,說道:“我的確不如梁晏大度,能容忍你離我而去。”

薛鸝聽他又提起梁晏,心中愈發不耐,腳步走得更快了。然而不等走出門,便聽到身後的魏玠淡淡開口:“無需解藥。”

“什麽?”她愣住了,腳步也停滯在原地。

“不用解藥,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解了,何時解的?”薛鸝皺起眉,不禁懷疑道:“你當真沒有騙我?”

魏玠垂下眼,望著那碗甜酒釀,目光顯得有幾分落寞。

“你服用的湯藥,是替你解去香料所剩的余毒,三個月前便無礙了。”

薛鸝眉頭皺的更緊了,追問道:“那你逼我五日一服用的湯藥是做什麽的?豈不是又在誆騙我?”

“是桑根與赤豆,加上些臯盧茶煎煮,清熱祛火,對你的身子並無害處。”

清熱祛火,薛鸝只覺得自己的怒火更盛了。魏玠竟一本正經地騙她喝了這樣久,虧她每一回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遲了幾日便毒發身亡,也不知魏玠每回見她喝藥時如何在心底笑話她。

雖說沒有被下毒總是好的,然而想到自己被戲弄了這樣久,薛鸝仍是氣到說不出話來。

既然魏玠能說實話,是否說明了他願意放手,與她就此散了。想到魏玠的品性,她又覺著心中不大安穩,愈發懷疑起來,問道:“你這次說的可是實話?”

若是她走了沒有幾日,路上忽地毒發該如何是好?魏玠心腸狠毒,哪裏是那樣好說話的人。

“不是騙你。”他頓了一下,又道:“只是我還有一事,想耽誤你一炷香的時間。”

薛鸝見魏玠態度和軟,再想到他近幾日深陷泥淖,風波不斷,著實有些淒慘,猶豫片刻仍是點點頭,便也沒有立刻要走了。

魏玠領著薛鸝去了他的寢房,而後有侍者托著漆盤送進來幾件衣裳。

層層疊疊的厚重羅衣,玄色衣袍上有繡有翟鳥紋,袍邊是則是赤色雲紋,金線繡成的紋路在燭火下泛著如日光般耀眼的光澤。

魏氏循周禮,雖說如今盛行簡樸素雅之風,男女老少多穿素袍,然而每逢莊重時刻依舊要穿著玄色深衣。

薛鸝一眼便看出這是件女兒家的婚服。

甚至為了迎合她的喜好,繡了些花草和禽鳥的紋路,讓這衣裳雖古樸莊重,卻也更為精巧細致。

薛鸝望著這件婚服,不禁有些啞然,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動作。

“你何時備上的?”

這樣的婚服,顯然是許久以前便備好了。

魏玠答道:“約莫有半年的光景。”

那便是她被囚在玉衡居的那段時日,魏玠便叫人著手去備下了。

薛鸝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愧對魏玠的,甚至她的過錯遠不比魏玠的所作所為來的惡劣。

魏玠只是一廂情願罷了,她才不會喜愛他,更不會因此心軟,一件婚服又能如何,便是再有千百件,她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

如此想著,薛鸝用幹巴巴的語氣說道:“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麽?”

魏玠沒有在意她略顯不耐的態度,面色依舊和沐。

“從前便想見你換上這件深衣,只是一直沒能尋到機會。”

若是這次她不穿上給魏玠看一眼,只怕日後更是沒機會了。

薛鸝想要硬氣些拒絕,顯得自己並不會被他的小伎倆動搖,然而對上魏玠溫情似水的柔和目光,她竟一時間晃了神,冷漠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幾乎是隨著本能說:“我換上便是了。”

裙長曳地,配有寬大的帛帶與各色緣飾,穿戴起來十分費力,薛鸝只是站著,偶爾配合魏玠擡起手臂,任由他細致地系上衣帶,替她將衣上的褶皺一一撫平。

薛鸝的走動都變得艱難了起來,她擡起手在魏玠面前轉了一圈,問道:“如何?”

她總覺著自己穿上這樣的禮服,應當是有些怪異的。

烏雲疊鬢,嬌柔柳腰,薛鸝穿上這身莊重的衣袍,卻半點不端莊沉穩,反而更顯得她容色艷麗,一顰一笑都是嬌媚十足。

“很好。”他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又覺著莫名詞窮,最後又重復道:“你穿著很好。”